眼見趙氏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家裏的糧也越來越少,趁著風雪初停,沈大全便狠了狠心,要到鎮上去找林寧。
他不知道沈春杏早已變成了林寧,也不知她哪兒來這麼多錢,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大戶人家,他隻知道他們家現在快要過不下去了,不管怎麼著沈春杏都得管上一管。
若是她真不管,他便要到縣衙門,去告她一個不孝。
沈大全把打算和魏氏說了,終於停了她的叫罵,魏氏道:“你早就該去了,你是她親大哥,她有不對,你打她罵她也是應當的!”
又去和老娘說。
趙氏原本昏昏沉沉的,朦朧裏聽了,便陡然清醒過來,死勁兒的攥著沈大全的手,從喉嚨裏吐出幾個字:“不……不許……去……”
臉上那表情似是從地府裏上來討人命債的厲鬼。
“娘,春杏兒可是你親閨女,是我親妹子,她照顧咱們也是應該應份……”
趙氏想說什麼,卻是越急越說不出來,隻狠狠的掐著沈大全的手腕子,心裏卻是在慘笑,笑她自己,也笑兒子,笑兒媳,笑沈家那一大家子人……那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閨女春杏兒,那就是個旁人。可她是沈春杏時沈家不要她,成了別人沈家卻千方百計的要把她記回族裏來,嗬嗬,還真是可笑,這一群人眼睛是瞎了不成?還是眼睛沒瞎,心已經瞎了?
眼下就連自己的兒子也……他也不想想,那叫林寧的人,那性子,豈是任由他能左右的了的?
就算那還是春杏兒,當初張家抬著她來到家門口的時候,可是沒進得沈家的門兒啊!還有後來她被出族,他們這當娘當大哥的,又做了什麼!
他怎麼還有臉去找春杏兒!
她的春杏兒啊!
趙氏昏花的老眼流出了淚水。
“娘……”
“不……不要去……”趙氏說了幾個字,頭一歪,便無聲息了,那手還緊緊的攥在沈大全手腕子上。
沈大全驚住了,探出手輕輕搖晃了趙氏兩下,“娘,娘……”
趙氏依舊沒有反應。
又顫抖著探她的鼻息,氣息皆無。
“娘!”
沈大全一聲大喊,抱頭痛哭,他不孝,他不孝啊!
趙氏的葬禮很是簡單,隻在家裏停靈了一天便下葬了。
沈家老宅的人連來都沒來看一眼,更別說那些子侄要戴孝哭靈了。沈大全整個人木呆呆的,魏氏卻說被踢傷了髒腑下不來床,整個喪事連個麵兒都沒露,全靠族裏鄰居才算把事兒周全下來。
便是下葬也是費了老大的勁,天寒地凍,山間雪又積的多,別說吹吹打打了,就連棺材也沒有一副,這大雪天兒的,村兒都出不去。
好在村裏有木匠,家裏常備著木料,挑著那薄薄的木板好歹釘了個長木箱子,也就算了。
沈大全一身泥一身雪的回了家,卻見家裏漆身一片,灶裏連個熱意都沒有,家裏兩個孩子因著年紀小山間雪路難行沒有去送葬,一見他回來都迎了上來說餓。
沈大全滿身疲憊,卻還去了灶間兒,點著了火,從快要見底的麵缸裏抓出一把糙麵兒,打算做點麵兒湯。
魏氏卻在屋裏嚎喪,“可真是你老娘的好孝子,家裏老婆孩子的都不管,沒餓死也要凍死了,你那妹子就是個沒良心的,自己大魚大肉的吃著,讓親娘餓死……”
沈大全聽著,謔的從灶間兒起身,蹭蹭幾步跑到屋裏去,一把采住魏氏的衣領,將她揪起來,一個大巴掌扇過去,將魏氏直扇到地上打了個滾兒,“你給我記住了,別再提我娘,別再提春杏兒!想在這個家呆著就給我閉緊嘴巴,不然我就把你腿打折了給你送回你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