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撥通了家裏的電話。隨著母親“哎”的聲音傳出的還有麻將牌的嘩啦啦聲。我說:“媽,我想你們了。”媽媽楞了一下,她問:“你怎麼了?沒飯吃了,不是給你送去了嗎?”我說:“沒什麼事,就是特想你們。”催她出牌的聲音很響亮,媽媽急切地說:“臭小子,發哪根神經了,想我就過來看看,別耽誤我玩兒牌。沒事兒掛了啊?”
“啪”的掛斷電話聲,雖然讓我不舒服,但聽到了媽媽慣常的語氣,我心裏輕鬆了許多。對呀,現在不還是一切正常嗎?一個月以後的事還不知怎麼樣呢,天塌大家死,我瞎操那份心幹嘛呀?幹脆關燈睡覺!
然而閉上眼睛,我滿腦子出現的都是網上見過的各種各樣死者照片及視頻鏡頭:公路車禍、火車脫軌、飛機失事,水災、火災,地震、海嘯、泥石流,戰爭、凶殺,被執行槍決、絞刑、藥物注射,還有自殺的種種:跳樓、投水、服毒、上吊、割腕……很多剛才還鮮活的生命刹那間就不複存在了。以前都是抱著看熱鬧、看新奇的心態,甚至願意用那種恐怖來刺激自己幾近麻木的心靈。但今天,我老把自己想象成那個死者,竟然能從他們的角度體驗出死前的恐懼、疼痛、窒息和絕望、無奈、墜入深淵的感覺。
我還想起一幅世界名畫,表現的就是世界末日裏人們的各種驚恐表現,那眼神、那表情,簡直不能再絕望了。
最後又想到了曆史課上講過一個古代被腰斬的大臣,爬著上半身,沾著自己的鮮血,連寫了三個猩紅的“慘”字,還掙紮著劃完最後一個感歎號。我覺得他一定很冷。他的腰部以下應該失去知覺了,可是腰以上的部件都被冷風灌著,滿腔熱血忽地噴湧而出,一定冷到了極致,真叫一個慘烈呀!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可是被活埋的窒息感、被淩遲處死的千刀萬剮之痛楚,還有宮廷裏往活人臉上蒙一層又一層沾了水的牛皮紙,據說蒙到第七層人就停止呼吸了。那可是生生悶死的呀!天哪,我的胸口悶得都要喘不過氣來了。當初我沒下那麼大功夫去記憶呀,這種曆史事件竟然在此時展現得如此清晰!
我不敢一個人呆下去了,開了燈,跳下床,想找個好朋友神聊一番。
平時感覺我的狐朋狗友挺多的,可是今天他們讓我非常失望:我先找到“天馬行空”。這是我的遊戲夥伴,雙人對決時隻有他能和我聯手,可是單人對抗他就差得多了。所以,別看他和別人牛氣哄哄,愛搭不理的,可聽到我的聲音他驚喜異常:“大哥,你可來找我了,想死我了。那撥人找咱們對決,都找了好幾次了,你為什麼還不出山哪?快來吧,要不咱們死定了!”
看這小子,一點兒長勁也沒有,還沉迷在網絡遊戲裏拔不出來。
我問:“其他哥們呢?”“他們哪,還在研究怎樣提高戰鬥力才能趕上我們的水平呢!”
看來,和他們沒什麼可談的。我無奈地放下電話。
濤濤是我最好的大學同學,雖說距離遠了點兒,但通訊效果都是一樣的。畢業後他順利參加了工作,通話後還沒寒暄幾句,就得意地問我工作怎麼樣了,以後有什麼打算?聽我說還沒找工作非常驚奇,急忙叫我去他那裏發展,大包大攬地要負責給我聯係。想當初我倆在一起貶斥社會上的人,說得可起勁兒了。然而他剛參加工作就變得這麼實際,真是缺少共同語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