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豪已經多日不見朱常委了,不知道他近來怎麼樣。
這天叩開了常委的辦公室。常委正在計算機上玩四國軍旗,聽見有人敲門,連忙把界麵最小化,周子豪進來後,又把遊戲打開。
子豪從皮包掏出一個信封,對宏照說:“常委,崔瑞祥書記托我帶封信給你。”
朱宏照眼睛還在計算機上,問道:“上麵說什麼東西?”
周科長道:“不知道。”
“打開看看。”宏照精力全在攻城略地上。
周科長打開信封,果然是一封信。朱宏照接了過去,看了兩行就放下了,說:“你跟他說,事情可以考慮,要等常委會討論研究決定,不是哪個人說了算的。在人事問題上要淡定自若,千萬不要搞不正之風。”周科長反應快:“對,我已經把他的飯局回掉了。”
信封還有幾張超市卡。那天崔瑞祥把信交給他的時候說:“裏麵有……”被他止住了:“別說,我不想知道。我隻知道裏麵是一封信。”
周子豪放下信封就要出去,宏照就叫住了他說,你替我去一趟周家集,看看磊磊的媽媽,了解一下她目前有什麼困難。
周子豪問,什麼時候?
最好明天。她現在一個人生活,那次火災燒傷了,不能勞動了,完全靠政府低保。你和她談一談,她這個人很倔,看情況給她留點錢。宏照進一步交待道。
子豪心裏一點數都沒有,普通人家留個三五百就可以了,一個常委該給前妻多少錢他真的估摸不出。
宏照看出了他的心思,點上煙,說,你丟2000塊錢給她,就說民政局給的,不要說我給的,回頭我把錢給你。
子豪笑道,這點錢當我孝敬嬸娘吧。
宏照的擺手手說,這可不行,理歸理,法歸法。
子豪出去了。宏照又回到四國軍旗之中,猛然想起那封信,摸了摸知道裏麵有貨,便把信封放進抽屜。
這幾天他心裏有事,還是那個夢。由那個夢他想起了邱桂香,剛才手上在下棋,思想卻在桂香身上,過去很多事中都有桂香,有邱鐵匠和邱嬸,雖然兩個老人已經作古,但下官河人還記得邱家,而且不管宏照高興不高興,都稱他們為朱宏照的丈人丈母。鄉下人隻記得陳年舊事。
這時,他的思想就是意識流,一下子又流到費春花那兒,還有費金宏。據說費金宏現在深圳兒子費春強那兒,費家的兒子真是有出息,沒有做成作家,上大學讀了經濟,後來辭去公職,應聘在深圳交易所操盤。宏照向我了解交易所是幹什麼的,我提到了股市和股票,他自然不懂,隻說了一句,一定是資產階級的東西,不能碰。
我告訴舅舅,人家費春強現在可牛了,他要讓誰發財就讓誰發財,因為他掌握著股市的秘密,回下官河開的車子怕是整個昭陽市都沒有。三舅舅聽後叮囑我,下次他回來你第一時間告訴我,我請他吃個飯。
我當時回了一句,他可是資產階級的代表,你最好不要和他接近。
舅舅笑了,屁,現在可不管什麼階級什麼主義,隻要是能人,我們就要結交,說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
思來想去,又回到磊磊身上,心裏到底不放心,立即撥通司機小陳的電話,要他放車過來。十分鍾左右,小陳來了,宏照關照他從櫃子裏拿兩條軟中華上車。當下兩個人出了門,上了車,直奔周家集而去。
一路上,經過了水上森林、千垛菜花景區,還有徐馬荒濕地,秋天到了,所經之處皆是枯敗之象,唯有公路兩旁的大葉子楊還是那麼精神抖擻。
宏照無心賞景,眯起眼睛養神。
小陳講了個事,城郊光華村一養狗戶,為防盜,將第二天兒子結婚的六條中華香煙和一萬塊錢放在狗蓬中,半夜狗咬斷電線,起了大火,錢和香煙全燒成了灰。
宏照沒心思聽,看著縱橫的河水如同黑色路麵,一眼望不到盡頭,暗淡的燈火下,隱約的浮萍和水藻像秋後的落葉,一攤一攤,安寧而淡漠。
車子停在夏中農家門口,夏中農放下飯碗,把宏照迎進屋裏。
宏照把兩條香煙放在桌上,夏中農客氣了幾句說,來還帶什麼東西啊,我們哪裏是外人啊。
宏照把那個夢細細講給夏道長聽,道長微閉著眼睛,沉思了半晌,說了兩句話:“紅腫之處,豔若桃李;潰爛之時,美如醴酪。積德行善,方可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