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玉堂上了靈車,開在最前麵,朱宏照、王成、張玉蘭坐在第二輛小車上,後麵兩輛大客車上有裝著茅家送葬的親友,一路號哭一路吹唱。
朱宏照微閉雙目,想起了多年前玉堂在鹽湖鎮的那一夜,如今玉堂死了,也不知道秀怎麼樣了。
屍體進了焚化爐,司爐胡師傅不動聲色,中途熄了一次火,夾出了頭骨,裝入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大木匣子,用白布裹緊,然後交給王成。這邊早叫好了一輛車,頭骨一上車立即開回了白鎮。
胡師傅又點了火繼續燒,十分鍾左右骨灰就出來了,冬妹哭得死去活來,茅玉堂的女
兒在外麵一邊哭一邊往往盒子裏裝,在吹吹打打和哭哭啼啼中,骨灰盒上了車。
宏照上車前,發現一個中年女人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倚著牆角朝裏麵張望,一臉淒苦,零亂的頭發在寒風中飄飛。細看這女人有點兒麵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車隊出了火葬場,一路向西行駛。出了鹽湖鎮,那個女人一直浮現在宏照的大腦中,冥冥之中覺得她與玉堂有關,他拚命地想,極力地回憶,猛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鹽湖之夜,一拍大腿失聲叫道:“是秀!”張玉蘭一驚,問道:“三哥,你怎麼了?”
宏照立刻恢複常態說:“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個人。”同時心想,這事就他一個人知道最好,還是不能和玉蘭說,保密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秀旁邊的男孩,讓宏照產生了懷疑,回想了一下這孩子的容貌,細長的眼睛尖尖的鼻子都有點像玉堂,難道是玉堂所生?這樣想著,不禁悲從中來,秀真是可憐了!
他掏出手機,編了一則短信發給周子豪,要他查找鹽湖鎮一個叫秀的女人,丈夫曾是民辦教師,二十多年因公殉職,本人可能在學校文印室工作。包括她的兒子也要查一下。
車子到白鎮時,周子豪的回複到了:秀的全名俞小秀,47歲,在學校上班,兒子叫俞小毛,在英才實驗學校讀書。
一切都明白了。英才實驗學校是貴族學校,一年要三萬塊錢開支,憑俞小秀的力量是供不起的,除非是玉堂在背後支持。俞小毛的名字中“毛”和“茅”是同音,肯定是玉堂取的。
到白鎮一下車,王成迎過來衝宏照點點頭,意思頭骨已經入葬,神知鬼知人不知。
當初,茅玉堂的遺體抬回來的時候,茅家沒什麼異議,倒是司機一家,起家兵鬧了幾次。大家都死了人,沒什麼話可說,雙方談了好幾個地回合,女婿家答應賠十萬塊喪葬費給司機,此事才算了結。
雖說茅玉堂做錯了一些事上不了台麵,但畢竟與宏照情同手足,手足一死就永遠也見不到了,不能給自己和他人留下遺憾。宏照親自上白鎮吊唁,還送他到火葬場,這事讓當地人唏噓不已,都誇朱市長不忘舊交。
從白鎮回來以後,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子後麵,宏照有些心不在焉。
人真是脆弱,一顆黃豆也能砸死人,黃泉路上無老少,今天脫了鞋不知明早還來不來,這些都白鎮流傳了幾百年的老話,樸素簡單卻充滿了人生的哲理。
人到底應該怎麼活著?他呷了一口龍井,點燃了一支煙。
其實下官河的那幫堂兄弟們,白天打個小麻將,傍晚泡個小酒壺,夜裏鑽個熱被窩,也沒聽到他們有什麼煩惱。小國寡民的生活,與世無爭,平安自然。想想自己,再回到這種生活中已經不可能了。
正想著,周子豪進來了。
“朱常委,你有沒有聽說楊桂誌的事?”
“什麼事?”
“楊桂誌玩了雛雞,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他以前有個相好的,是實驗中學的教導主任,那女人雖說半老了,但相貌不差。前天,唱歌的左青青跟蹤楊桂誌,發現他和那女人進了兩岸咖啡,還開了包間,便衝了進去,抓了個現行,兩個人正摟抱在一起。雙方吵鬧起來,這丫頭居然從兩層樓上跳了下去。”
“媽媽的,真是多事之秋!”宏照恨恨地罵了一句,便用手機撥響了楊桂花的電話,後想不妥,又掐斷了。
“有什麼後果嗎?”宏照問道。
“左青青住院了,問什麼也不開口……”周子豪點上一支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和楊桂花聯係一下,要她妥善解決這個事情,關鍵是女方父母那邊,不能鬧到教育局或市政府來,更不能搞到網上去。”
周子豪站了起來說,我這就和桂花麵談。
周子豪一出門,楊桂花的電話就來了。
“你知道桂誌的事了吧?”
“你好兄弟做的好事,天下人誰不知道?”
“三哥,你要幫著他點,其實那個左青青性格有問題,一言不合就做出出格的事來,真讓人受不了。好在弟媳讓我支出去旅遊了,這個事情控製得也不錯,知道的人並不多。我就怕市府對桂誌有什麼看法,影響他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