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就聽有人一聲怒喝:“奇恥大辱!這種事,跟立場都沒關係,簡直玷汙了善惡的界線!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眾人怔怔地看過去——仗義執言的,竟然又是那二鬼子!在場的人就有些遺憾,也有些放鬆,但他們仍有些期待黑狗子與二鬼子之間的殘殺——隻見那警察把槍口轉回來,仍是那句話:“墨鏡,摘了!”
那二鬼子聳聳肩膀,笑出了潔白的牙齒,手一抬,摘下的卻是頭上的禮帽,頓時露出了一頭燦燦的金發——不是二鬼子,而是真正的洋鬼子!眾人更加興奮了,期待一致對準了黑皮警察,然而,曹景怔了一下,怒氣似乎就消失了,反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擺擺槍,厭惡而不耐地道:“去去去,你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別在這裏瞎晃蕩,有礙治安。”
每個人都在心裏暗罵著黑狗子、三孫子,但他們悻悻地看一眼碼頭上碼開的一隊黑皮,很識時務地把憤怒和鄙夷都吞到肚子裏去了。
那洋鬼子把手一攤,笑道:“那可不行,我剛下火車,得多轉轉、看看。本人乃不列顛來的曆史學家,受邀而來,是為了古老的中國的文明研究,特別是陶瓷業,我還有邀請函……”
但沒有人再願意理睬他,願意聽他絮叨,都隻當他隱形。曹景也一臉無趣地收槍,照例坐回去喝茶,眾人的失望就加上了厭惡,一時間氣氛冷淡生凝,洋鬼子就繼續義憤填膺地朝烏鴉嚷過去:“喂,你們不能這麼幹!”
烏鴉回頭遠遠朝他蔑視地唾一口,道:“洋鬼子!有本事你跟來三不管說教!”
洋鬼子正要問他去哪兒,但那烏鴉就像避瘟疫一樣大步去了,甚至連皮箱也不稀罕拿。
這時,一聲汽笛長鳴,眾人這才猛然從時空裏轉換出來。其時已經霞光滿天,有船進港了。茶客們急忙從茶座前、人潮中拔起身子,各顧各的生計。那伏翼飛快地把桌上的錢撥拉進自己的兜裏,曹景也站了起來,這時有人還不忘盯伏翼一句:“嘿,我說伏摳,還有黑哥要聽的你沒講到!”
那伏翼一邊拉起車把一邊應道:“那段執政與兆家有舊,今番打算重舉仿龍尊,特派衛隊接兆二少爺回來完婚……”
大夥聽了都樂,這伏翼也太會套現成的了。可那曹景聽在耳裏卻不締於炸雷——自己此行的任務竟被一個膠皮輕描淡寫地道破!他趕緊回頭去找那個伏翼,而茶座前的人正一哄而散地往停靠碼頭紮堆兒,急切間那裏找得著,鑽了幾下人潮,忽然想起自己此次的任務,隻好作罷。
回到碼頭前,已經有一批人登岸了,那隊警備人員正在擦汗:“曹老您再不來我們都蒙,這報上的照片模糊得很,除了您,我們誰也不認識那兆二少爺啊!”那曹景心裏也自尋思:“我也不一定認識呢,人大十八變,你怎能斷定他就像小時候,就像他的兄長父母呢?”曹景心裏默默地計算著:是啊,算起來,已經十二年了,他們足足有十二年沒見麵了!他走的時候才十一歲,如今,他在外頭呆的時間,竟比在中國呆的時間還長些!曹景就有些忐忑,他真的變成二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