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榕樹一個白眼翻過去,道:“你少去添亂!好好的做些兒烈性的煙花火焰,要用!那丁戲子與那納蘭是戲台上的故交,他能把消息報與我們,定然也不肯納蘭為敵,不下重藥這把火就燒不起來!”
兆學疚隨即想到:那丁佼租住在妝園、捧得宗社黨的少宗主納蘭小王爺為台柱兒,戲園子又開在黑龍會的管轄範圍,而他四邊不靠,卻又能麵麵俱到,靠的就是這個平衡的法則,自然是誰也不會得罪!當下兆學疚就有些兒不情願,卻也無奈何,自己和淫浸在這江湖中長大的小榕樹比起來,實在要嫩了許多!
於是由小榕樹點將布兵,幾個人依計而行。
柳生和伏翼自穿了夜行服出門兒,兆學疚由小榕樹帶著來到了一間密室,隻見裏麵硫磺、硝石、碳火等物一應俱全,端的是個好的火藥製作室。
兆學疚既驚且喜,隻聽小榕樹吩咐道:“這是個製火藥的,前麵還有機關的、鐵器的、迷藥的,各是各的製作室,你自小心些,不懂的別亂闖亂碰,戴門子隻在門口邊兒上的木工房住,有不明白的去問她,缺什麼也找她。”
兆學疚哪裏不懂,在各種儀器原料中隻如魚得水,頃刻便忘了小榕樹,小榕樹見狀也歡喜,自去了。
一夜無話。黎明時分,兆學疚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也顧不上找寢室,倒頭就呼呼大睡,剛合眼就被小榕樹踢醒,待睜眼看定,卻是伏翼和柳生也自回來了,身上仍穿著夜行衣,饒是二人身手精力過人,也臉有疲色,而留守的小榕樹似也一夜沒睡,眼像兔子一樣卻兀自精光四射。
更深不知眠,月色冷落,漸漸化在了晨色奧藍無邊中,那園子裏的水缸偶爾仍有“滴答”一聲,不似凝露滴漏之水,反似一夜月華凝就的淚。對樓的小軒窗,那寂寂的夜讀之影靜靜地散發著孤獨的嬋娟之聲,夜夜不綴,卻也趕不上這時代的變異的遺恨:年華總如流水。
有人走到一室的門口,“咚咚”兩聲,窗和門都關定了,把那恬靜寂寞的時月堵在外麵,屋內,昏黃渾濁的燈燭點起,四個長長短短的人影圍定桌子的燈燭坐下……
伏翼灌下一杯涼茶,津津樂道地開言:“這事兒得先從好幾年前說起,這應該是十二年前,大清亡國後,宗社黨成立,企圖武力複僻。這宗社黨的骨幹多是皇室宗親,因為從事暴力恐怖行動,也就沒有善終,幾屆宗主都死於非命,於是三四年後就落到了這納蘭家,納蘭家本就沒多少勢力財力,隻占了個王爺的虛名,剛當上宗主就在第三遭必殺日時被人暗殺了,於是,時年十六歲的納蘭小王爺便被推上了少宗主的位置……”
兆學疚看一眼小榕樹的麵色,好心提醒道:“這納蘭家的閑事兒你以後再說……”
伏翼怔了一下,又震起精神道:“我省得,就從這明天的宴會說起吧!”
三人這才出了一口氣,不料,伏翼開口說出來的又是:“這也得從好幾年前說起,這幾年天津衛一直不是很太平,特別是這日租界,每年總有那麼幾天會有暗殺事件,被人稱作必殺日。一是西洋人的劫日,就在八月中旬的某一天,據說那天正是八國聯軍入侵的紀念日……”
兆學疚有點失神,就答腔道:“八月三,我經過啦!幹下這番大事的想必是個好漢子,可這樣的暴力革命可取嗎?有無後繼的活動……”
伏翼自聽不懂兆學疚說什麼,可見有人答腔他很高興,當下更抖擻精神道:“今年那必殺日,雜耍劇院裏就埋了烈性炸藥,隻是沒傷著人;而第二遭,就是明兒,在陽曆上講是九月十四日,一般死的會是東洋人,為嘛選這一天,規律還沒找著,而這第三遭則是前清權貴……”
柳生冷冷地道:“你再扯下去,這第三遭兒馬上就該輪到你了。”
伏翼見眾人都臉色不善,於是抖了抖,道:“那還說這第二遭兒吧,第二遭兒是東洋人的劫日,宗社黨為了撇清自己,也為了能在他們的劫日裏少一個敵手,便主動在明天晚上大宴賓客,以示光明正大無暇分身。明兒新曆就是九月十四嘛!那納蘭王府裏守衛家丁不少,都佩了槍,做主的是一主一仆,納蘭小王爺和管家太監阿德,據說他們家還有個格格……”
小榕樹腦門上的青筋跳呀跳,他一字一頓地喝道:“我現在隻要聽你今晚進了納蘭王府後發生的事兒!”
伏翼訕訕地,因為一再被不客氣地打斷,又是懊惱又是委屈,而看柳生沒有開言的打算,於是隻得老老實實地道:“我們潛進去,踩了點兒,地圖也畫好了,卻找不到藏軸胎的地方。這柳生也沒跟我商量,就自己打草驚蛇,幸虧我也警醒配合,潛伏著一動不動,隻見裏麵的警備力量基本上都是配槍的,火力不低,他們亂了一會兒,那納蘭小王爺始終不管,等靜下來後,那太監就連忙去了一間偏房,打開了牆壁暗格裏的保險櫃兒,軸胎就藏在那裏麵,那太監見軸胎在,照例鎖好,出來了,我看真真兒的,鑰匙就藏在他的褲腰上。我看大夥兒都散了,等安全了,這才出來,與柳生彙合,就回來了。不過我說柳生,以後有行動得合計一下,不然你忽然來這一手兒,萬一我一時衝動,衝出去救你,不是嘛消息也探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