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何處歸家(1 / 2)

兆學疚垂下腦袋,眼睛裏似乎有一層淚,他喃喃地道:“我知道,可我不怪你的,我隻恨自己不能幫你分擔一點兒。我……”

蘭酊怔了一下,便飛快地截住他的話,道:“不——不必了,還記得那天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少女的三個求婚者,你道她選了哪個?她選了在你看來最軟弱無用的,在她墳前悲而無所為的人,她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兆少,我不教你說出不該說的話,也不想教你心裏存了怨尤……第一個,兆少,你確實可以對號入座,他就像你一樣,化小愛為大愛,行遍天下求解,你是一個人道主義者,少女不能選他,因為她的愛隻會困住他自由的腳步;第二個人……”

兆學疚的眼眶一片潮紅,但他勇敢地替她說出來:“是丁老板。”

蘭町默默地側開臉,片刻,她點頭,端莊而貴重地鎮定,臉蒼白得像一朵凋落的白薔薇,她的眼睛也極其陰鬱,像一大片森林的陰影鋪成的,在她麵龐上,有一種異常陰慘的瑰麗,一種黑暗的甜蜜,她的表情從未顯示過這樣的溫柔,它隻在絕食一個月以後的印度人的臉上才有,是一種令人真想匍匐下去祈禱的溫柔。

“他承擔起她不能的社會責任、時代責任,是一個可敬可靠的好男兒,中華太缺這樣的擔當,私情,對他太奢侈。我選的,隻會傷悲的人,是我的弟弟……”

“納蘭蘭亭……”

“是,德叔來接我,我今天就準備回家。我弟弟那晚鳴蕭喚我,我得回家了。”

兆學疚呆住了,怎麼答應如此結束!於是憤然起身,大聲地道:“不,我早說過,你很好很好!你的秘密,隻能見證你有多麼勇敢堅強,而你的家族很窩囊,你不要回去……你不能這樣回去承受,那個沒落家族給你的不公平!”

兆學疚早紅了眼眶,蘭酊的心酸酸的軟軟的,柔聲道:“兆少,你……終究不是池中物,可這會兒,很多事情,你還是作不了主兒。而我也作不了主兒,我的家族需要我,我的弟弟需要我。”

兆學疚的心直往下掉,他固執地道:“……你回家,我們就不是……朋友了嗎?”

蘭酊道:“你還是不明白,納蘭於我,史冰心於伏翼,自有板眼。有些板眼,就是宿命,對你,我很感激,也很抱歉……板眼也許你不懂,可疏不間親你總該明白,你自留心。”

兆學疚紅了眼,卻固執地搖頭,斷然道:“我不!伏翼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我總也相信,無論如何,我們之間自也有我們的板眼,親疏不間!”

兆學疚低頭看一眼那一直沒機會送出去的鮮花,輕輕地放在蘭酊的麵前,再深深地看蘭酊一眼,轉身離去。

大門輕輕地關上,蘭酊仍隻癡癡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這時臥室門開了,蘭酊轉頭間已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冷冷地看著從臥室裏出來的史冰心,尊貴冷淡,道:“史小姐,現在,你還有什麼籌碼可以拿來威脅我嗎?”

史冰心聽了這一場,早心如死灰,這下依舊隻覺得身上發冷,原來,自詡聰明的自己竟是如此的幼稚和不堪一擊!

蘭酊淡淡地道:“你可以走了。我隻想告訴你,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凡是江湖中打滾的女人都不見得是好人,就算是好人,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史冰心隻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把切骨的寒氣壓了下去。好半晌,史冰心問出來的卻是:“你……不在乎他嗎?”

蘭酊銳利地看了史冰心一眼,冷笑道:“你在乎伏翼嗎?伏翼待你如此,你還是要背棄他,難道你沒有感情沒有良心嗎?”

史冰心從未聽過如此直接和難聽的罵,當下臉紅了又白,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失控,蘭酊又道:“你當然有,隻是你不會讓它們控製你。我不是罵你,我自己何嚐不是如此。這世道,要做事兒本來就不易,女人要做事兒就更不易,然而,我們都承認自己的罪行,甚至可以承認內心的缺憾——痛苦、傷害、憤怒、罪惡感和複仇的欲望,以及所有我們能支配的一切,也許每一次這樣兒做的時候都會抹殺一部分兒的自我,也許這就是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無論男人們怎麼說,怎麼做,我仍然認為你是一個好人,就像許多好人一樣兒,你的缺點就是你相信自己要比別人更好一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