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失措的人群在門口洶湧,史冰心夾在裏麵,才覺著了安全,不料卻被人從中攔住了去路,定睛看時,卻是一身武士道打扮的田中之雪。
史冰心曆來是內心再洶湧,外表也冷靜完好,手上一緊,手裏半截斷瓷兒堅硬的觸感使她的心腸也瞬間堅硬起來,田中之雪也注意到她手中的斷瓷兒,卻隻是不屑的冷笑。史冰心也知道自己決無勝算,當下隻道:“我要是你,我就管不了這裏——暴亂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的強硬對手斧頭幫,我們沒有鋒利的斧頭和堅硬的拳頭,可他們有。小羅天正好空虛,你扣了我,也鐵定會輸了陣地,就連自己都不能保,俘虜不也還是他們的,有什麼用?快快去報田中龍一,還能有點挽回的餘地。”
聞言田中之雪不由得怔了一下,史冰心就趁她失神這瞬間退後一步,飛快地揚起手中的斷瓷兒,卻不是對準田中之雪,而是往身邊洶湧的行人一劃——血光、慘叫聲、驚叫聲乍起,史冰心趁機喊道:“快跑,跟他們拚了……日本人殺人了!”
人群再次把史冰心淹沒,夾裹著奔出門口,史冰心扔開手中的斷瓷兒,但她的手上已染上了血色。奇怪的是,大地並不從她腳下裂開,也沒有一塊石頭兒把她絆倒。——就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時,在黃家門口,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兩支迎親隊伍,雙倍的鼓樂炮竹,鬧得人頭暈——小榕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黃千珊不著西式的婚紗,倒也不穿中國紅的嫁衣,不盤頭,卻仍是平常素衣長裙、長發高束的打扮,隻是那長裙比平日還要瀲灩幾分兒,直逼嫁衣的喜紅。她坐在家門口臨時搭建的擂台一側,並不肯就花轎。
屋裏,進院兒就見露天兒的帳篷,帳篷裏支著大灶兒,擺好了菜案兒,買齊了雞鴨魚肉,早早做好了準備……請的是全聚德的大廚兒,都是黃千珊事先全都預好的。黃老爺子隻管陪同著賀親的鄰裏吃吃喝喝,並不露麵兒,更不管事兒。無奈,曹景隻好帶著他的黑皮隊在那裏壓陣兒,心裏倒別生感慨——他始終未婚,無家小,又無弟妹的婚禮可以操持,然而,黃家的兩個女兒都是在他的壓場下出嫁,顯然,這一次也不會是善始善終。但他仍然持著最美好的心願,祈禱這一次……是的,仍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他並非向上天,他歎了口氣,以有些不忿的語氣,馬馬虎虎地祈禱:“好吧,黃家妹子,還有你要生要死選下的賊老公,還有我的鰥夫義兄,你們天上有靈,地下有知,保佑他們吧!沒死的,心誠則靈吧。”
曹景念叨著,有些心不在焉,可不,他手下的小弟們早按捺不住,往裏去察了又察了!曹景摸摸鼻子,趁黃千珊一個不覺,也抽身兒鑽進屋裏去了。頃刻,方圓兒十來米,隻除了喜聯上的墨字,再無一點黑,全隱入屋裏去了!
妝園的喜聯兒也是炒冷飯兒:老殘用濫了的——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了姻緣。
妝園周邊大大小小的能人都去得空了,戴門子又一步都不肯出門兒,隻好由烏嫂來貼對聯兒。偏生烏鴉漏了下來,要去幫忙,而烏嫂袖兒一摔,抽身兒就走,烏鴉沒法,又懊惱又難過,呐呐地道:“真不要幫忙時,我也去迎親吧,也許能用得我著。”烏嫂又不挽留,烏鴉隻好卷一卷衣袖兒,去了。
兆學疚隻好出來幫忙。
“老師,怎麼還在生烏鴉的氣兒呢,這日子就不順氣兒了。”兆學疚笑吟吟地勸道。
烏嫂冷笑著,竟也有些悲傷,對聯兒已經貼上去了,紅底兒黑子,十分美氣兒。兆學疚不準備她答,然而她卻開口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古今中外的童話都是這樣兒的,誠然,愛情的力量很大,它是人類心靈中的一種最勇敢的天性兒,它炯炯的目光能摧毀身份和地位的堡壘,對它來說,世界太狹小,永生太短促。然而,成了眷屬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