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兒似乎正要透亮,但也不十分可靠,風寒雨細,世界似乎總是灰白的。兆學疚由一心半扶半拖弄到門口,小榕樹果然就在那裏等著,挑剔地打量著兆學疚,果然是滿臉不耐煩。這時,柳生已經把自行車給他推過來了,他就滿臉梟氣,罵罵咧咧道:“你這個麻煩精,不行就回去,照樣兒裝死狗兒好了,喘成那樣兒,跟老爺我出門兒,這不成心丟人嗎!你好好走不成,明明比一心大,還整個兒壓上去,大了跟你一樣兒長不高!”
兆學疚氣得要抖,被他一罵,抖也回去了,賭氣撇開一心,竟然也慢慢行得,又狠狠地呼張幾下,胸口的悶惡也去了大半兒,果然也不喘了。丁佼和戴門子兩個多點兒常識的大人,隻瞧得目瞪口呆,話兒都說不出來了,而小榕樹還一副“看吧,果然是裝的”拽樣兒,戴門子照例是不管的,隻嚇得丁佼真怕這氣兒繼續架下去,小榕樹得逼著兆學疚跟在他的自行車後跑了,他不由得就嘟囔道:“完了,再鬧下去,郭老兒又該來發財來了!”
這話兒果然起了點兒作用,小榕樹頭一仰,扯著脖子嚷道:“柳生,你帶他去!老爺我要和一心行路!”
柳生也不樂意,丁佼息事寧人,連忙道:“我來我來,樹老大,車就借我坐一遭兒吧,一會兒我請客,請你們早餐。”
“走呀!”
一聽有點兒現成便宜,小榕樹果然就不羅唕了,由著一心陪同,大搖大擺地開行。戴門子又扔出兩把傘,兆學疚拿一把,柳生接一把,上去替小榕樹撐著。
兆學疚縮著腦袋,坐在車後座,不滿地嘟囔道:“說話兒像鴨子,走路兒像螃蟹,老大這變聲兒期和叛逆躁動期怎麼這麼久還沒個完!”
難怪要坐車,原來已換了一家豆腐坊,這處偏遠、狹小,然而還算熱鬧。
雨漸漸細到沒了,天色依然陰霾,也仍隻是冷,走近豆腐坊,隻見外牆的籬笆上有大叢大叢的菊花燃出去,就像是太陽移到了這裏,再近點兒,就見門廊前貼著對聯兒,乍一看以為是年深月久退成白底兒,走近點兒看,原來就是白底兒黑字兒。那字兒卻是熟悉的,瘦勁清雅,有些兒筋節兒,而對聯兒更是不凡——一肩擔日月,雙手轉乾坤!
好一個豆腐坊!
進門就幾張桌子,桌子四周圍著四條板凳,桌中央放著一個筆筒形狀的瓷筒兒,裏麵放著一把筷子,旁邊是一個小碗兒,裏麵放著磨細的海鹽兒,一個不及半人兒高的小孩兒做夥計,一個清瘦嬌小的娘做掌櫃兒,掌櫃兒的同時又管灶兒上的活計兒,燒豆漿、盛豆漿。應該是新手,動作磕磕碰碰的,很不熟練。而食客們大半兒是自助形式,吃了,放下錢,摸摸孩子的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