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迷人的故事(1 / 2)

小竹排去得遠了,但那一聲聲脆生生有韻有味的哭罵還源源不斷地傳來,關鑫在船尾有一搭沒一搭地撐篙;兆學疚也擠在那裏,眼睛隻管在水麵上搜索著;小榕樹咬著煙鬥怡然地靠坐在排頭;柳生無奈與小榕樹做一頭,一動不動地裝隱形靠墊——全都置若罔聞。

此時來往的船隻並不多,水麵上冷冷清清的,隻見碧波粼粼,兆學疚就急了,衝著水麵銳聲喊,“木頭,木頭!”——驚飛幾隻鳥。

再喊幾聲,兆學疚就變了色,關鑫沒在意,隻覺得竹排忽然劇烈地後仰起伏,要整個兒翻到水裏!他連忙把篙狠狠點著水下的石頭一撐,人順勢後仰,趕到前排,仍壓不下後仰之勢,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柳生已躥到了後排,悶聲從身後揪緊了兆學疚,兆學疚紅著眼白著臉要往水裏紮,他這一掙命,柳生倒不易扣住他,小竹排經不起這樣的折騰,隻劇烈地動蕩。這時小榕樹也潛近,摯起手刀照抽風似的人耳下狠狠一劈,他就癱軟下來老實了,柳生隨即放手任他跌在竹排上,自己又無聲無息地躲回排頭。

波浪一波一波地漾上來,兆學疚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任冰冷的河水滲透了衣衫,竹排總算又平衡下來了,小榕樹的腳麵也被河水漾濕了,不高興,趕著踹了幾腳過去,等氣平些,煙噴過去,愛答不理地道:“她沒事,水邊的人,沒見過紮進去就淹死的。不過你也別高興,見不著就當她死了,不然她欠著我的人命,活的我也得把她治死了。”

兆學疚的眼睛裏又漾上那似悲似喜的浪潮,於是關鑫也聽明白了,他們說的他(她),指的並不隻是木頭,一定還有其他的舊人舊事。可他的弟兄們似乎不願理他,於是他隻好藏起悲傷,讓破碎的心自己安靜下來,像背著大山一樣熬過一個沉長、可怕、心痛的時刻。關鑫也能想起這種感覺,就像在一群陌生人中間,找不到一個可以交換悲傷的人,這種心情孤獨而難以解脫。可兆學疚很快就仰起頭來笑,似是內疚,又似羞慚,捧一把水澆在臉上,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清晰而堅定,“死活也等見麵再了,我再不這樣了,再不這樣了。”

關鑫就有些發怔,生死往事也能這樣如煙淡去嗎?如果他可以,自己是否也可以?

他仿佛覺得他的心就像他的身體一樣,漂浮在搖晃著他的,使他昏昏然的一種柔軟的、流動的、美妙的東西上麵——是的!如果一個人不能接受往昔及其一切包袱,就沒有未來,如果你能接受往昔,你就會對未來充滿希望,因為,你隻能從往昔的時光中創造未來!

他平撐著長篙,抬頭看藍天,長長地舒出一口淤氣,這時,不遠的水麵上也忽然有碧波“嘩啦啦”一開,猛地躥出一顆黑乎乎的腦袋來,水淋淋的笑著。

兆學疚見狀大喜,自排麵上爬起,引得小竹排又是一陣搖晃。

木頭隻露一顆頭在水麵上,微喘著,直視過來,那燦爛的笑容依舊,他那年輕的圓臉上,有某種東西深深打動了他們的心,那是種帶著淘氣意味的興高采烈,那裏麵不隻有愉快,還有老實和激情。

於是兆學疚心中一熱,又道:“木頭,你跟我們去吧!”

木頭抹一把水,應道:“哥,你別老催我,山不轉水轉,船頭不遇,還能轉角相逢呢。再過一程水路,才到了魏星閣的大碼頭,碼頭有河伯樓,樓上講河伯好熱鬧!我是要去聽的,哥,你也去,你會說!你贏個好龍船吧!”

兆學疚被撩起興趣,剛要發問,木頭忽然側耳,就抱怨一句:“哥啊,你到底許了她什麼?吃了僧道一粒米,千載萬代還不起。你不曉得這沅水的妹子最惹不得嗎!”

說完,他把頭往下一沉,水麵上泛起一串水泡兒,又不見影兒了,再冒頭時已板著排身翻了上來。

小竹排上悠閑的人得他提醒,也聽見一路甜美幽怨的山歌順風順水送了來,漸漸清晰——顯然是椒椒不依不饒地一路追了來了!

關鑫同情地瞥了兆學疚一眼,木頭也看他搖了搖頭,顯然他們都是明白的,能讓多情的苗女如此火裏來,水裏去的,隻能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