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春陽燦爛明媚,鞭炮頻繁地響過,漫天的硝煙中,有一道紅影婷婷嫋嫋現身樓前,飄帶輕舞,細碎的銀器擊響,人們紛紛舉頭而望,一時間竟靜了下來了……新娘子紅裝素顏,正盈盈倚欄而站。
苗家的服飾穿不離帶,飾不離銀。苗女出嫁時的嫁妝自然是把這兩項發揮到了極致——
銀冠、銀珈、項圈、披肩、項鏈、髻簪、耳環、手鐲、戒指,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飾品,粲然披掛滿身,新娘子上裝為綴滿銀片、銀花的大領,胸前交叉式精鑲花邊的右衽上衣,外罩緞質蝴蝶繡花圍裙,下裝為一條紅豔豔的過膝百褶裙,小腿用繡布纏繞裹緊,再用鑲棱形挑花花塊,純精工腰帶束在纖細的腰肢上。秋千本來容貌身段極好,這一身裝扮,自然讓她豔光照人,靈俏耀眼。
人們在最初的一陣膛目驚豔後,隨即爆發出轟然的喝彩聲。
兆學疚與小榕樹就躺坐在這樓頂上,喝著香甜芳洌的好酒,坐看好戲。
他們當然看不到樓裏新娘子的妝容,但隻看人們的動靜反應,就能猜到了其中的豔色。兆學疚不無遺憾地嘖嘖歎息,“嘖嘖,我也好想參與啊!老大,現在沒有旁人,你告訴我不要緊,嘿嘿,老大,你快十八了吧?聽古人說,這是弱冠之年,你雖然是老大,可我年歲比你們都大些,嘿嘿,這個知情慕色的年紀,得有個人提點你才是。你有沒有……曉得思春了嗎?”
小榕樹萬沒料到他冒出這麼一句來,幸而他總是一臉青黑斑紋,也看不出是否臉紅了,當下就惱,他作勢要踹:“要我成全你?”
兆學疚連忙止住那滿臉春意蕩漾的笑,一本正經地介紹道:“打住打住!老大,你看,這搶親是苗家一種比較野蠻的儀式,新郎的搶親隊幾乎是橫衝直撞闖入人群,待攻破道道人牆防線,再成功衝進待嫁房時扛起新娘就跑,整個過程雖熱火朝天、喜氣洋溢,但新娘多多少少會受點傷……”
這時,人群越發洶湧,兩路人馬各自開始介入,兆學疚與小榕樹居高臨下,倒好分辨那田忌的手下與關家寨的勇士們在人群中撲打糾纏,鑼鼓喧天淹沒了他們鬥毆的聲音,當有人倒地,就算是被排除了繼續的權利,百姓中不乏熱心的就一擁而上,將人拖下,扔到一旁,隨之再回來湊熱鬧。
兆學疚又道:“看,就是這樣,百姓們這麼熱心,那是因為新郎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人搶走,就得收買他們……據說為了迎娶新娘過門,得向全城百姓發放銀兩,出手甚為闊綽喲!當然,這些男人是不會進來的,他們隻是開路的先鋒,最終能進入房間的,隻是最勇猛的其中一位準新郎。所以苗家寨的男子各個身體強壯,體弱多病的男子根本娶不到妻子。不過,若是女方父母早已看中的準新郎來搶,也就會偷偷舞弊,暗中放行。當然,萬一殺出黑馬也有可能……其實苗家女子很願意被多方男子爭搶,無人爭搶的女子,婚後會被男方嫌棄的。”
這時,為田忌開路的精銳小分隊已開辟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血”路,那梯瑪就跟在他前後撒錢,百姓們樂得哄搶,也漸漸讓開了路。
兆學疚又嘖嘖讚歎:“無錢不聚兵,田少倒真是有錢人!到底是比較職業的打手,又比民兵要狠勇些。不過田少不走私、不打劫,以正道自居,人又清高,也不見做生意,倒靠什麼謀生呢?這倒是個懸念。”
小榕樹聞言也把眉頭皺成一團,心裏暗暗記下,想著回頭就讓伏翼好好打探一下,不能打無準備之仗。
田忌優雅的邁入妝園的門檻,邊走邊將蝴蝶銀環套在手腕上,他的手下迅速封堵在門前,大方地撒著買路的銀錢。
兆學疚熱心地指著田忌的手腕解釋:“看,那是蝴蝶銀環,是搶親者必須佩帶的裝飾物,更是苗家寨的搶親規矩,以免路人甲吃飽飯沒事幹也來搶著玩。”
看來搶親已無懸念,大夥都昂頭去看前樓,新娘子依然婷婷地站在樓前,隻等著田忌上樓去,在眾目睽睽下抱起新娘子歸去。
田忌已經一級一級地踏上樓梯,他的血管瘋狂地搏動著,血液如火般燃燒,思想好像飛鳥似的隻是不斷回旋,聽起來像鼓聲,像深沉的,隱藏的,秘密的,原始的情感在他體內燃燒——雖說是一場爭鬥,但青年男子,對這樣一場婚宴,如此的美人,又如何能沒有正常的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