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敗走麥城(1 / 1)

“馬上撤出這裏,在植物成熟前,不許人踏進一步!”

人們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接到他石頭一樣的目光,馬上慌張地撤出了罌粟地,隻聽他繼續發令:“馬上進入五月,水稻才開始結胎,水果也未熟,邊城又加入了些外來人手,所以大家除了各司其職,眼下,還有一條生財之道:南方國民政府千金懸賞,捉拿北洋軍閥頭子吳佩孚,近日他流竄於邊城,且千方百計前往貴州收羅被東征軍打敗的舊部,大家擦亮眼睛,斷不能讓他飛出邊城去!吳佩孚的畫像特征,大家從妝園湘夫人那裏領取,熟悉,從此留心。”

人們轟然答應,十分振奮,十分僥幸,也十分羞愧,但他們終於統一,得了一個英雄的統一。

沒有人敢回望他們在罌粟地裏人性顛覆的殺戮打鬥,沒有人敢再去挑戰罌粟的魔力,他們飛快地躲開了,隻有關鑫一個人,獨自站在那裏,與短了又長的孤影默默相對。

風一陣陣濃了又淡,太陽煌煌地,漸漸變紅、變大、變冷,他就像沒有知覺的石頭人,司守著稻草人的職務,木然地矗立在那妖異的植物叢裏——罌粟猩紅的花瓣似乎都變成了卷曲的火舌,向四方無休止地散射,猶如大地上貪婪的火焰,妖冶熱烈……

——天堂這個詞來自波斯語,意思意思是花園,在夏日徹底盛放的時候,這裏叫天堂,也叫地獄;桃源,它隻屬於災難和致命的戰爭到來之前的時代。

貴州河畔,遊走打漁的人似乎一下子多了起來了,那裏,依然垂柳夾峙,葦葉江渚,田園如畫,遠山夕陽下,像張布滿金線的魚網,在這平洲古渡,遠處村舍鋪展開來,穿梭的小舟在水中剪碎了落日餘輝,爛漫的霞光,將村笛與漁歌鍍得金亮。

水是靈動的,水也具有最大的自塑,智慧與包容,恰是在水的柔軟與堅韌的光波裏,最能折射出湖湘人快樂靈泛、凝重憂患的身影。

炊煙濃了又淡,晚飯花的香味在晚風中漸漸輕俏起來,人們這才依依不舍地收網,各自歸家,天色暗淡如夜,模糊了影像,也過濾了聲音,一時倒加重了這荒僻的天涯海角的孤寂,那寬闊耀眼的河灣沒有一絲漣漪,沒有一點閃光,擠在遠岸邊的房屋把一串串擁擠、模糊、銀灰色的形體投入水中,再混雜上一團團黑影,活像一去無形的鬼怪擠上前去,在一條毫無生機的冥河上河水,竹牆裏有的地方閃出一點紅光,暖洋洋的,像一粒燃燒的火星,顯示出人情、庇護、生息來。

這時,隻聽見“啞啞”的瑣聲破空而來,一大群雪白的鴨子從林子裏探了出來,擁擠著攏近了河岸,一個個“撲通撲通”地下水,趕鴨子的是一個戴竹葉帽的長須老頭,看身材倒很健朗,一根長杆,噓噓攏著,這時,舟子悠然地移近,老頭正要上船,這時,林子裏又走出了一個白衣綠帽的身影,又親切又隨意,他朗聲笑道:“老哥,趕鴨去哪呢?你的鴨養得倒好,流寇也沒見禍害著,哎,聽說這鴨在江浙一帶賣得好,就是道上不大太平,影響了生計。”

老頭也停下來與他笑,就像每一個熱情而饒舌的老人那樣,從容答道:“可不是,湘西土匪鴨好吃,倒不是做法上有多講究,關鍵是這鴨子,需得是我們湘西山養的,又野又霸,鴨肉才好吃。就這時令,小鴨子也出了殼了,大鴨就不好養老了,又費食,又怕得鴨瘟。往江浙去,倒是好價錢,可這一路太長了,鴨子又是個不消停的鮮活貨,你捆不得、悶不得、餓不得、藏不得。一路趕上十來天的水路,要趕得好,也難保不趕丟幾個,再加上這麼一大群土匪鴨,要吃、要喝,水裏的魚蝦得夠它吃,不能讓它招人煩,不容易啊!糖二先生,你捉一隻去吃?”

兆學疚朗聲而笑,謙讓道:“這……”

老頭就真個捉了一個肥大的,拎在手裏嘎嘎叫著,鬆鬆爽爽地道:“拿著拿著,不值什麼。”

兆學疚也笑得開朗,這慷慨豪爽的人,不由得人不喜歡,謙讓倒顯得矯情了。

“哎,倒偏了老哥你的了,要得!你要舍得,一發給我殺了,我回去請請老大他們!”

這時,小舟過來了,老頭跳到舟上,鴨子們自然跟隨,舟子上、水裏密密挨挨的,雪白雪白的漂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