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幾下的劇變中，四下裏的觀眾有的驚，有的急，有的笑，有的罵，有的喝彩，有的嚎叫，一浪接著一浪，到末了多是無意義的尖叫和哄笑，鼓聲亂成一團，落水的水手實在不忿，隻在水裏拍著水麵大罵，罵到緊切時，在水裏又相互扭打成一團，被人勸解著強拉上來，不但沒解開，還累得更多的觀眾也參與進來，助拳接力，打罵一片，場上場下都是一片混亂，這實在是，太……不同尋常了！
這時，一心、伏翼、柳生守到時機成熟了，一個個如狼似虎，趁著大蟠龍停滯的勢頭，也齊齊跳上了大蟠龍作亂，一時間，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龍舟上，金、黑、白、紅四種顏色滾亂翻飛，水手們鬥成一團，強悍的大蟠龍再厲害也經不起如此的顛簸，紅黑混色的水手們紛紛英勇落水，小榕樹在打鬥間，也不忘多撞幾下自己的摯友——青龍，終於，青龍在最後一輪撞擊中，帶著剩餘的三個水手，悲壯斷沉，而大蟠龍也千瘡百孔地汩汩入水，青黑水手一個個含恨落水，無一幸存，而碩果僅存的四個小金站在搖搖欲散的大蟠龍上，是他們大獲全勝。
岸上、樓上圍觀的觀眾也到此時才安靜下來，一齊去尋那獲勝的小金龍，卻見那小金龍卻不要它的四個水手，箭似地去得遠了，正要尋問時，岸上看得清的就瘋狂地大笑起來，隻見小金龍的舵手位上，留守的兆學疚已換成了黑白色的龍頭——田忌。顯然，青龍的光杆司令田忌看不是頭，就給占盡便宜的小金龍來了個釜底抽薪，直闖空門。
大蟠龍上如狼似虎、英勇善戰的四個勇士完好能戰，但卻有人無船，亦追之不及，隻好讓關鑫的慘船勉強靠岸，草草退場。
三大龍頭，出類拔萃，彼此相鬥，二龍俱損，隻剩下這一條，就算不追究他折戮沉沙，龍舟已換，也是杠杆司令，獨木難支——好大的冷門！
圍攏著江麵，人們不可抑製地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哄笑，鼓聲嘈雜，掌聲希拉，實在是太好笑了！剩下的舟子一時間也茫然，也好笑，也僥幸，實在接不上下一輪的爭雄。
他們這一群不可一世的勇士們灰溜溜地退回到妝園，隨便換件衣服，扯下裹頭，好氣又好笑。他們四五個人圍坐在二樓中廳的窗前，秋千淡笑著為他們溫好了加了幾枚黃梅煮沸的黃酒，讓他們猴急猴急地悶幾口驅寒去水，而心裏那股勁就熱烘烘的緩著來回湧動，不至於失落。
這時，她又擺上了兩碟子削開的雪白的糯米粽子，這裏的人也都以大竹葉、竹藤來裹紮粽子，糯米裏自然滲著清甜的竹葉香，色味皆絕，誘人食欲。而兩碟粽子又不一樣，一碟豆肉鹹粽，熱氣騰騰，一碟紅豆沙甜粽，清涼適口，肉的適宜熱吃，甜的涼吃頂好，秋千總在這些小細節上做得特別細膩燙貼，讓人舒心。
他們幾個，狼吞虎咽下一輪酒與粽，氣順了些，隻仍是好笑，秋千就悠悠地道：“屈原大夫至於江濱，被發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澗大夫矣，何故而至此？屈原說，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淤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蹼其糟而啜其醪？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溫蠼乎！這是《辯時》，屈原拒絕了漁父的建議，就在汩羅江注入湘江入口的東麵，跳入了汩羅江，於是每年的五月初五，人們年年都劃著龍舟，去撈救屈原，人們往水裏扔粽子，好讓魚龍亂成一團，以爭取時間，使龍舟能夠追上屈原，但是，不管人們怎樣努力，詩人仍然年年沉水——隻苦了江河，變得越來越渾濁了。”
窗外的喧嘩忽然變得很遙遠，他們怔怔地陷入秋千淡淡的話語中，一時間，似乎天地遼遠，青山、大江沉默無言。
小榕樹下意識地去找兆學疚，冷不丁卻死盯在了關鑫身上，他艱難地道：“怎麼……是你？”
伏翼也怔：“哎？我哥哪裏去了……我看是五個人，也沒留意，他淹水了？他水性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