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媽媽的殘像(1 / 1)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通向邪惡和毀滅的道路總是敞開的。

基督徒接受了猶太教中的一部分,卻譴責猶太人摒棄並出賣了上帝之子,無獨有偶,穆斯林承認他們的宗教來自猶太人的信仰,但卻指責猶太人排斥由最後一位也是最偉大的一位先知穆罕默德所傳遞的聖訓,上帝的最後一位信使是最好的,因為假定其靈感來自上帝,就時代而言,他所傳遞的聖訓更適合且更全麵,於是,活生生的曆史又結束了,上帝什麼活也沒有說。

於是猶太人首當其衝,一直被血祭殘殺,可始終生生不息,他們僅僅靠著一個希望來彌補他們不斷遭受的滅亡和破壞,彌賽亞會降臨,然後,從他們的家庭中,將產生一個強大的國王,成為大地的主人,萬國之王。……這黑暗、憂傷、挑剔,然而偉大的信念!1915年,相對論的論證是不是也可以意味著宇宙中必須有個開端,並且可能有個終結?可見科學與神學這對千年冤家也可以達成統一嘛!——這就是人類道德的縮影,即使不是人類一生的縮影,至少也是每一個文明人心中的隱秘野心的縮影。

末日後的重建,上帝應許的永生!——許諾或許會遭到遺忘,卻從來不被人否定,因為它在內心深處受到了保護,是每一個人最深沉的真實,它永遠不會被生活剝離掉的一切東西所掏空,相反,它會在苦難和絕望的深海中一次次頑強地浮現出來。

……

這時,阿羅的眼睛亮得如同金幣——一心疑惑地去接,伏翼本能地感覺不妥,從中攔下,死死地抓住畫夾,一心頭一低,眼睛忽然就定住了,似乎被畫夾吸進去似地,他哭出來似地拚命用力,與伏翼爭奪著畫夾,紙張有了裂痕,一心忽然“哇”的一聲,木然的神態頃刻間爆開了,他像一頭小老虎一樣撲了過來,撕扯著兆學疚,嘴裏呼呼喘著,伏翼連忙過來拉架,畫夾整個兒掉在了甲板上,誰也分不出神來留意了,一心哇哇地哭著嚷道:“原來你是曉得的,原來你就是曉得的……”

伏翼和兆學疚合力按住一心,幾乎要按不住,一心發瘋時不是很暴力,隻管哇哇哭著,這時,就見小榕樹的身影如同陰影中忽然冒出來的陰影一樣站在他們身後,陰森森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伏翼和兆學疚都傻了,手一鬆,一心徑直撲到小榕樹的懷裏,放聲大哭:“媽媽!媽媽!”

兆學疚像忽然見鬼一樣慘白、流汗,一股灼熱的悸動燙著了他,他顫抖得如同跑得筋疲力盡的馬。在他混亂的思緒裏,當下的場景和遙遠的記憶交錯混雜——似乎這是個動人和寧靜的終場,浸沉在沒落的暗藍的回光中,一片離解和熄滅的氣息。

他們說,藝術家都有一種任性而邪惡的傾向,總會在人生的某個階段,忽然爆發,或者被強力壓抑住。

阿羅躲在船佹上隻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睛,小榕樹狐疑而暴怒的眼神掃過來,兆學疚就抵不住跳後一步,但伏翼曆來遇退則退得更快,他始終躲在兆學疚的身後,兆學疚又慌又亂,嘴裏胡亂撇清:“看吧,這孩子忽然傻了,把你叫媽媽,可見我們沒有欺負他。”

伏翼猶豫了一下,從地上撿起畫夾,輕輕上前,遞了過去:“我想,他可能指的是這個。”他沒有發覺,兆學疚的臉色在這一刻“唰”地如同最迅猛的海潮,退得慘白如鬼。

小榕樹的眉頭恐怖地皺成一堆,道:“你最好找個好點的理由。”

伏翼聽音辨時,知道小榕樹此刻鬱悶氣惱到極點,而兆學疚似乎也發了昏了,他連忙趕在他哥開口前搶著解釋道:“老大,老大,我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坐下聽我們慢慢說,一心,你確定嗎?這個是你媽媽?”

一心抽噎著從小榕樹的懷中探出腦袋,像要吸進去似地盯著畫上的女人,他哽咽著點頭。

兆學疚前一刻還亂糟糟地找不著重點,一心的發飆顯然在他的意料之外,然而,這時,他似乎忽然抓住了一絲契機——不必撕裂也可以共進的,他們一向如此,兆學疚欣喜若狂,他簡直不敢想象,惹翻了這位陰影一樣長存了那麼久的老大的後果!幸而現在不需要了,上帝保佑!就像英國人說的那樣,如果你掉進洞裏,就別再挖這個洞。兆學疚眼裏就開始放光,他覺得胸口有這麼個感覺,仿佛心髒原先繞了個鋼條而這會兒才崩裂開來,彷如劫後重生:“老大,我們絕對得去614!這個女人,一心的媽媽,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