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龍還時常盤踞在大山洞和裂縫裏,它們噴出火來,弄得侏儒們走投無路,隻好向上帝禱告,上帝不願毀滅自己創造的生物,於是產生了憐憫之心,便又創造了跟龍搏鬥的巨人。巨人把龍殺得差不多了,便膽大驕傲起來,於是上帝又創造了騎士,要他們跟巨人和龍搏鬥,並且跟侏儒友好地相處……從此,巨人和龍就像騎士和侏儒一樣老是團結在一起——然而,世界上什麼都不能永遠存在,本來是大的,一定也會變小……”
這裏有的人是話癆,有的人差不多算是啞巴,然而要填補每個人身邊的空虛,一定要有話語,要有聲音——他們並不是孤僻,而是警惕,他們……特別是那個最難搞的小飛魚,他陰沉背後有種隱隱的尊嚴——也許是那些被剝奪了尊嚴的人才更懂得尊嚴——希望得到尊重。自己是個比較年輕的人,通達世故,很有彈性,但對他們來說,這是無法容忍的,是一種羞辱。小榕樹,你得耐心點,待他們,得用心點——像一切性格溫順充滿想象力的人一樣,他要是被惹急了,才會非常暴躁……你不能怪他們。是的,他們溫順、敏感,充滿想象力,雖然不大會言語表達。你沒有察覺到嗎——你不能亂,不能燥,不然,你慌、你狠、你嫌惡他們、他們都能迅速感知,然後做出反應。最後,他至今還不是個壞人,不過行為和講話像壞人而已。
……小榕樹在他的聲音中得到了珍貴的寧靜,開始了必要的正常思考……在他和風一樣醇和的聲音裏。
“在很多年以後,侏儒麵臨著血統的滅絕,最偉大的侏儒君主艾科瓦爾德就想出了一個辦法,間或,王室的一位公主或王子就會被派到世上去跟一個高尚的騎士或女士結婚,他們拎著一個行李箱,請求你發誓永不打開,而在你不待見的時候,就會知趣地告退,而又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在你的麵前……隻有一點,他會求你,鄭重地發誓,走哪兒都帶著那個不能打開的箱子。除非,你接受了他,你肯為了他而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因為,那箱子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侏儒世界。”
她不知不覺聽得入了神——或許……這時,忽然聽他換了一個語調,輕快地道:“好了!”
小榕樹一怔,悵然若失,肩頭的傷已經重新包紮,衣服也拉回了原樣,小榕樹漲紅著臉,惱怒地別過臉去,他就把藥遞到她嘴邊,她自欺欺人地別開眼睛,微張嘴,叼著吃了,即時,水又遞到了嘴邊,她喵嗚一聲,吞一口,把藥吞了下去。
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呢?小榕樹狠狠地瞪他一眼,嚷嚷道。
他又一次笑了,笑著帶著些輕咳,他抹去淡淡的血跡,笑道:“不是的——我沒拿你跟貓兒比,隻是覺得,動物偶爾流露出來的某些情態,真似變相的人類。”
小榕樹似要動怒,然而略一失神,眼神一閃,不由得翻了個青眼看他,看了又看。忽然,她扔下一句:“別出去找死,呆在這裏!”
話音未落,她暴風一樣卷了出去——她把門口的牛鬼蛇神又撞翻了幾波,人們仍然敵意地看著門後,小榕樹厭煩被監視和窺測的感覺,當下她刻意反手帶上了門,大廳裏一下子暗了下來,渾而暗,空間變得無限,無限小,然而又無限大,高高的天花板上,網眼之間密布著古希臘的神祗,冷眼俯視著地上的螻蟻,端然森然像個千眼怪物,射出千道冰淩般的目光,瑩瑩然溶為一片邪崇。
他們隱隱有些騷動,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行動,然而一回神,隻見小榕樹的大黑眼在昏暗中幽亮閃光,逼視著他們,於是他們惴惴,然又有些被人關注的淡定和歡喜——他們期待著,蠢蠢欲動,因為他們似乎能在小榕樹頒令前已先行意識到,那就是小榕樹要行動時的信號。
“把水龍頭統統打開!媽媽的!你們這群烏龜蛋,既然炸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用水,給我往死裏泡!媽媽的,不給你們出海,你們不會自己製造一片海出來?守著這麼多好玩的,你們就這樣憋死、熱死?不開化!嘩啦啦!給老爺我唱起來!鬧起來!”
人們又驚又喜地聽著,隨即,一黑鍋的海水沸騰開來——小飛魚屬於一根筋的死腦袋,當下避開眾人,悄悄潛近小房間門口,他的手按到門上,輕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