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光線陰暗而晦澀,小榕樹的眼睛幽亮發光,水麵上翻攪得十分緩慢,漸漸蕩漾開去,兆學疚就有些急了,要撲下去助戰,被小榕樹一肘擋了回去,同時,她整個人攔在了石凹外,鞭子在手中抽動,隨時準備抖蒜一擊……
“伏翼!”小榕樹沉聲剛出,水麵上已有暗紅的色彩一現,下一刻,一顆人頭從遙遠的海麵浮了起來,小榕樹鞭長莫及,她有考慮過那隻靴子,但那太女氣、也太無能了,一隻靴子,根本沒有殺傷力。他手上雪白的利刃在手上泛著寒光……
小榕樹死死地盯著他,她感覺到了那種焚身的屈辱;他轉過來,他似乎有些失望,因為那隻等不到的靴子,那張臉上仍舊寫滿了邪惡、威脅和猥褻。似乎隻要自己稍一放鬆,他的目光就會將自己剝得一絲不掛。半晌,他發出了嘎嘎一笑,結束了這場短暫而漫長的對峙,他嘴裏叼起一管東西,側麵遊走了。
伏翼咳著水從海麵上露出來,搖搖頭,明確地笑:“我沒事……是‘手術刀’,我們第一次上島時就跟他短暫對決過,後來他被自己的零號放翻了,如今他醒過來了,這人最陰……陰鬱又陰險……”
血從他的手臂湧出,他慢慢地遊了過來:“我們也許應該回去了。”
小榕樹把她的右腿收回來,滿不在乎地舉起來看了看,隻見那纖美潔白的足尖上,被咬下了一個粉紅的吻痕。
兆學疚就悻悻地道:“還是個變態色情狂!”
小榕樹也怔了一下,她緩緩地道:“他的陰險超過了變態……他在我的腳上留下咬痕,是要掩飾針痕,他抽了我的血。”
一時間,他們都怔住了——抽血化驗,是為了核實小榕樹是否原來的一號瘋娘的身份。一旦核實有誤,他們就會要她的命……兆學疚斷然道:“老大,你不能回去了!你走,先到……阿羅號也好,海盜船也好,總能避一避,回頭……”
小榕樹默默地穿上了靴子,從石凹中跳出來,她無遮無掩地跳到了岩石上,直麵著冰冷的大海和天空……天空陰沉一片,大海倒也映出了天空的憂鬱,染成了一片沉重且粘稠的鉛色,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液體,它們整個兒充滿了窒息的感覺,又一點也不像大氣,大海與天空盡管是絕對無法兼容的異質物體,卻總是像這樣,猶如倒映在鏡子般的同質物體,真不可思議。
“如果是她,那麼昨晚她確實能夠救了你,並且藏好了自己……一心的娘是我爹的師妹,慕容雨天,擅長盜墓。似乎這也是犯罪職業……”小榕樹眼裏的光不知是因為解脫還是沉重,她怔怔地道:“好吧,要知道,當初一心並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妝園,並且無緣無故地認我當哥哥,因為他知道,他確實是我弟弟。”
兆學疚和伏翼一前一後也從石凹裏爬了出來——“你的意思是?”
“我得回去!”她忽然附過身來,她的臉離他們從來都沒有這麼近過,不過她言語凶狠,並不是懇求。
“我還要大搖大擺地從來路回去!我打賭沒有人再來撩撥我……媽媽的,這群傀儡木鴨!他們一切按規矩來,既然又千方百計地抽了我的血去,肯定就得走核實正身的程序,而不會再跟我搞暗殺狙擊……哈哈哈!你看,這群木偶,規矩衝撞時總得放棄一個吧!好了,就這樣,我回去了,其他的事你們得搞定!還有,也許他們更樂於享受人性的複雜性,而不是本能的破壞性。可對我而言,我隻是對讓它……”小榕樹朝天翻了個黑沉沉的白眼,這是對整體的蔑視:“繼續苟活的這套製度提出質疑。”
他呆呆地瞪著她,他準備好撲到地上,讓她從自己的身上踩過去——他想對她說,我願意你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老大,我願意看到你手握起自由和正義之劍,但我更願意讓你了解生命中還有很多其他重要的東西。
然他隻能呆在那裏,想要靠近時身體就會顫抖,伸出手時手就會顫抖,張口時嘴唇就會顫抖,於是他隻能呆在那裏,看她的頭發濕漉漉地淌著水汽,依然怒放張揚,就像大自然懷抱中脫穎而出的、從天上飛下或海底鑽出的精靈那樣姣美明晰,在這幅景象麵前,人們仿佛置身於神話般的境界裏,換句話說,她確實像遠古時人類起源或天神合成時的傳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