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我能怎麼辦(1 / 1)

柳生說著話,並準備去照顧兆學疚,然他似乎並不準備領情,又保持著那份無所不知的判斷和識見——“方才我查看礁石,忽然就想到了海膽,海膽放射性的對稱性,就像塊巨大的礁石一樣。左右兩側的黑礁部分很粗糙,不打滑,是因為沒長青苔,可隨著水位日漸的升高,隻怕打滑的地方會越來越高,這是後話……顯而易見的,它在複活。而正麵的鯨魚灣前的石壁,卻又光滑又打滑,徒手不可攀,完全白化。說明潮水總是往那個方向為高,轉到側麵,卻是極低的。然我們隻要避免陷到鯨魚灣,隻要在側麵就能上下有度,不必受潮水和鯊魚的圍困攻擊。”

柳生冷冷地盯他,似乎已不打算繼續忍耐了——他無法克製的冷火是來自恐懼還是憤怒?連他自己也不大清楚,然有一點,他們都很清楚,與糖二的對峙,他從來也沒贏過,甚至可以進一步說,他沒贏得過這個資格。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又是一陣空虛的絕望,不道兆學疚卻先懈了下來,就像他每一次從善如流那樣——“好吧好吧,是我錯了。”然他們都知道,不是他錯,而是……他在柳生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那往昔的神探,而今的手術刀。或許,尚無人懂得他每每遠觀著自己的女人,卻不得靠近更不能親近她,是怎樣一種閹割般的挫敗。然他們能看到現在的他,被歸類為罪犯兼精神病人:孑然一身,就願意獨來獨往——他在自我折磨,他孤芳自賞,自高自大,憎恨命運對自己的不公,也許隻有在這樣的一意孤行中才能得到一種反常的心理快感吧。然……

伏翼兼顧著眼下惟一蒙著輕夢的薄霧作壁虎漫步的糖二,說話間他們開始輕而慢地向上爬行,不覺又緊迫了點,那忽然讓糖二迷戀不已的礁石,此刻在伏翼看來其實是一個比任何想象都恐怖的世界,小榕樹的鞭子垂過來很有效地拉幫一把,惹得糖二又嘮嘮叨叨地提那肩頭的舊傷,煩了,就嗬斥一句:“別老拖後腿!你那把子力氣,跟個屁差不多!”他又不樂意,嘟囔著酸話:“看見海,我的心如長了一雙健全的翅膀;我滿懷著的愛像是一股激流,正一個勁地持續把我衝向天空……”話雖這麼說著,他卻螃蟹一樣開始橫行,等柳生先人一步趕去攔時,他幹脆停了下來,似笑非笑,卻是那不好糊弄的,是願意包裹在糊塗裏的聰明,他笑道:“我發現我不是唯一設陷阱的人……好吧,既然你們都藏著掖著,就像麵對老大的女性美,老大遮著掩著,由我來推理一番如何?”

伏翼既驚且懼地瞪眼,既而又垂下來,眨眨小眼晶晶,他終究還是願意這樣發展的,縱使有點苦,他還是笑了;柳生也在笑,帶點自嘲、也帶點解脫的色彩——然笑得最肆意的是小榕樹,盡管它是冷的,卻不是虛的,所以這種笑仍是會讓你想做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這樣就可以再看到她對你笑。

唯有兆學疚,他隻想哭,然他到底又沒有哭,醞釀了一下,他隻哭喪了臉,昂頭道:“原諒我吧,我是個科學家啊,看到這樣有意思的現象我不能不去探究一下的——你們看,從這邊橫過鯊魚彎,轉到正麵的鯨魚灣,海岸線一直在拔高,如果我沒猜錯,它一路是爬高到鯨魚灣那裏的,那裏的沙粒就是被幾百萬年的光陰磨碎了的岩石,而這一路沿海的沙流,人們通常以為沙子是像海浪一樣從海裏衝出來的,然而不是,因為甚至海浪本身也是一種假象,海岸其實就像一條與沙灘並排而行的河,其方向隨潮汐和風的改變而改變,而強度取決於來自海洋和地下的力量,這種力量是人無法想象的,更不用說控製了——讓我去吧,從這裏過去,到鯨魚灣去!也許我來回得夠快,沒趕上潮水進襲到也說不定!”

小榕樹張嘴想說什麼,然敏銳的感覺讓她收回了多餘的發言——她忽然發覺他們竟然共同藏著什麼秘密,是的,隻把她一個人蒙起來的秘密——兆學疚說著這樣那樣的理由,一臉哀求乃至憐憫地望著……柳生;而柳生則是一臉強硬的絕望,生硬的求肯;伏翼一直留意著潮水爬高的刻度,眼下已是掩飾不住的焦灼,似乎在說:已經不行了,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