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罪多源於亂倫，為了優生才遠交禁近，然而遠又遠到哪裏為限呢？隻有人的新生命是誕生，而植物，則是繁衍……海藻的忽然增生，是向海洋中傾倒汙水垃圾和有毒的化學物質造成的，海洋微妙的生態平衡被徹底打破了，像一場不可控製的瘟疫一樣覆蓋住了珊瑚礁，使得珊瑚無法解除得到營養和陽光，從而破壞了珊瑚礁，就像把珊瑚生生悶死一樣。悶死，那可怕而甜美的力量，一種予人死亡的狂喜！有什麼能比得上那樣的狀態：上帝的懷抱、大中華的四海、母親的子宮、賭盅內的骰子……是啊，當我站在外頭，我向你們呼籲秩序；當我在裏麵，則呼籲良心。這叫辯證法，其實就是兩麵派，而一夜之間完全改變信仰的人，見過、經過內心掙紮背叛自己事業、家庭和祖國的人，那些人就算認為他們找到了新的信仰或希望，還是擺脫不了背叛行為給他們留下的陰影，叛節者常常在主客觀之間搖擺不定……叛節者：基督教中永不能被原諒的猶大，他背離了自己的神，即使他說他是為了自己的民族；在血緣上，中國人決不能原諒的是，民族的叛徒，即使有一萬個情非得已的理由，漢奸永遠是漢奸，隻是漢奸。
可我為什麼走這麼遠？遠到連信仰和文化都找不回來，肉體和靈魂都沒有歸屬的孤魂野鬼，這恐怕也是祖先給我們留下的命運吧！它是斯芬克斯，它的謎語就是人類自己，人一旦可以解開它，解開關在你心底的惡魔，它就會墮入萬丈深淵……普羅米修斯說：我坐在這裏，按照我的模樣造人，造一個像我這樣的種族，像我一樣，受苦、哭泣；享受、快活，不尊敬你……隻是他的怒氣已消失到一種沉著、鎮靜的心境之中，像他們一樣，部分成了禮貌，部分可能成了奴性，外向爆炸已經變成了內向爆炸，曾經是光明的地方，漸漸變成了黑暗……黑暗，有時也敢去偷來一絲人造的光，在那個世界裏，遠古的信仰的殘留構成了人類進步的基石，但是現在，這些老房子被夷為平地，讓人們在廢墟中到哪裏去尋找庇護所？有誰可以輕易地決定曆史？有誰可以宣布曆經千年的物種之靈魂已經消亡？人類要繼續發展，他們的內在也必須一起發展，恐慌和缺乏想象的人們認為，華萊士和達爾文傳遞給我們的，是一個沒有上帝的機械化宇宙，將我們丟棄在黑暗的荒原，然而，自然選擇隻是讓人類的身體得到進化，當靈魂之火植入粗糲的進化動物體，進化過程在某些節點還需要超自然力量的介入來作為補充，現在，誰還敢說科學是靈魂的敵人？看吧，這個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大眾的，可以有歸類的問題，屬於某種歸屬的群體，都有歸依的天地……這天地再大，卻也不是無限，獨獨不能載蓋得了你，天會爆開，地會陷裂……罪惡的標記會昭顯出來，無處藏身！
……
醫生一時間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看著神父瞬間變身，瞬間剝落那文雅理智的、人的表皮，野獸般滾落在塵埃碎石間，一下一下，土撥鼠似地往石影裏鑽，明明不可能，他卻想就那麼鑽進土裏，土精一樣。蒙蒙的灰遮住了麵目，他眼裏又自有一個狂亂的世界，別的，是什麼也進不去的——而他既怕那個世界，就如同老鼠怕一個全是貓的世界一樣，所以他寸步難行，當他鑽不進那石頭縫裏時，就又開始一下一下地爬抓、撥撓著大地，撥起大把大把的灰燼，額頭盡力往裏磕，撞不進去，他又同時想把自己埋起來。明明他轉過身就可以回到城堡裏得到蔭護，可他卻不能——醫生盡量不動心裏的駭然和憐憫，要上前去扶持一把，不道一把電棍往他身前一擋，有個聲音就那麼蕩悠悠地警告他：“醫生，你有什麼理由？別告訴我是因為憐憫，沒錯，他是可憐，可要是不公沒有無恥地落到他的頭上，你我會是什麼處境？別忘了規矩……勿逾越。”
——是經曆得多了，就更僵硬到達超人境界了；還是侵蝕得厲害了，已不堪一擊就能決堤了？醫生的眼裏閃過一浪一浪的潮汐，身體也在大幅度地搖擺著，似乎是海妖在追擊尤利西斯的船——他也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內心的交戰，他知道，他終會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