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垂頭喪氣，滿身血腥地回來了，然而，銅錘卻徹底地消失了，他的馬，他的鷹，《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第1頁
都沒有回來。
就如同紅胡子，生命流逝其實就如同流沙，煙消於無形、無聲……
在這浩瀚自然間生息寂滅，唯有被人懷念時，我們才算存在過吧。
他們合擠在車裏，也徒勞地發動車子，輪子紮紮地在沙子上打滑，車燈瘋狂閃爍，而狼影綽綽，已經視若無睹，它們一圈圈合上來，在車體上抓撓撲咬——
他們早已宣告彈盡糧絕，連刀也斷且純了，剩下的，隻有已經開始打滑的拳頭腿腳……
吞噬，在逼近。
血腥味越來越濃重……
反正是困獸之鬥，冷趙括隻憋悶得幾乎要發瘋，紅豆的身軀一會兒緊緊地貼在身上，一會兒又鑽將起來，立起身，蛇一樣蜿蜒著貼向車頭，這倒也沒什麼，隻是扯動了下圍的袍擺，大腿隻管往上蔓延……
好吧，總算難得安靜些，也多騰出了些悶熱的空間了，而老焦和喬治卻一刻一停地抱頭鬥口——
每一個，都讓這本就擠迫的空間越發顯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憋悶瘋狂。
喬治一刻也不曾歇氣，這家夥幹活像農夫，騎馬像牛仔，殺狼似勇士，開口像沙暴，怎麼看也不似學者。
眼下沾一身血，大概自己的也有幾道爪痕，倒也貨真價實皮開肉綻，隻是不該比女人還疼惜皮肉地又是包又是擦，嘴裏一刻不停，又是祈禱又是詛咒，一會兒上帝，一會兒撒旦，簡直是忙得要命，狼頭密密匝匝隔著窗戶合在他的頭上比試著啃咬，他也不理，隻閑得一刻是一刻，夾雜著上帝撒旦與老焦雞嘴鴨舌隻顧嘮……
“噢！上帝啊，五素人都讓撒旦附體了嗎？主啊，我自告奮勇卻沒有看今天是中月！要知道天體對地球所產生的影響，有可預測的規律……五素人不就是五元素麼？土，是冷漠寡歡，憂鬱；木，溫和快樂；火，暴烈好戰；金，溫柔多產；水，多變活潑，在滿月之下則憂鬱到幾近瘋狂！隻有滿月，會無限放大他們原本的心懷情緒，一切才會催生了失控啊！”
老焦盤算著，抱著頭，身上也是血汙斑駁，傷口又要少些，輕淺些，本也不大顧惜。
“要命啊，樹老大跟我說的是：大盜斯坦因過羅布泊及塔裏木河極端，經天山北道，路經駱駝大道，並擄掠了最後一大票，準備回珂什，定下在這個五月底，從蒲梨邊卡夾帶出境。而且，上麵的信息，不厭其詳，誠然是十分可靠的，我們也一再證實了，才信從了在這裏伏擊，準備奪回國寶……我不是敦煌安保麼，這是我該盡的職責，這也沒什麼，我還感激她一把，因為她願意協從幫我這個忙……可，據你說，老喬，你又說，樹老大告訴你，是日本關東軍正在滲透，準備大舉侵華，從東北、蒙疆等邊塞先行細作，正慘絕人寰地準備了細菌戰……”
喬治證實：
“石井培養灌，千真萬確。這是科學的恥辱啊！所以我才自告奮勇，來作先鋒斥候的，我也感激你們，有著如此鮮明的嚴謹的科學態度，要知道，一場戰爭絕不等於一個社會乃至一個世界的徹底摧毀，僅僅是摧毀的開端——1845至1850，愛爾蘭大饑荒，當時種植的土豆受霜黴病的真菌感染，從根部腐爛，以致連續多年顆粒無收。這就是細菌的力量，毀滅性的力量。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經濟的發展必將引起天翻地覆的變化，從而導致我們的思維方式和感知方式本身的革命，我們將很難回憶我們過去的麵貌，到時，藝術和文學在我們眼裏將隻不過是過了時的消遣。”
紅豆回轉過身，憤怒地反駁：
“胡說！”
她到底不是個愛爭執的人，一怒之下，又帶了不確定的自信，道：
“可是，我們不是要來圍獵的嗎？我想，樹老大不至於騙一心吧，一心就更不用說，他絕對不會說謊的！”
她睜大了眼睛，他們都注意到她的目光中有一種無辜的驚訝，他們能欣賞，然而很懊惱，那情緒很容易就通過她蔓延到他們自身，他們恨不得衝自己也揮揮拳頭，怒喝一句：
天真！
又怔了怔，紅豆已經費力而靈活地扭動著豐盈的身體，倒轉過來，很不客氣地向老焦那邊擠壓過去，老焦失了火似的慌張：
“姑奶奶，你要幹嘛？這美人恩可最容易結成仇了，我不敢隨隨便便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