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外,她看到的是一張與自己容顏一樣,神情截然相反的臉,她溫柔恬淡地笑,《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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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嫣紅了眼眸……
從來未有過,小榕樹的目光就如同一個病入膏盲的人一樣,不停地在半空遊蕩——
哭不出來,笛聲就化作一心的、糖二的肆意哭聲,響徹了整個時空……
“媽媽……”
媽媽溫柔而溫暖,真真切切,道士卻顯得又悲又喜,轉而又是急懼,他忽然重又揚起那呱呱的惡聲,打雷般悶聲起嚎道:
“臭丫頭!癡迷了麼!你就願意你們隻擁有一份盲目的母愛嗎?是一心在哭呢!你把他的媽媽殺了,你倒還有臉隻要媽媽!成熟一點吧,媽媽救不了你!”
又一陣白霧滾滾,滌蕩去溫軟的氣息,倒有刺骨的寒氣衝襲入骨,世間空明如鏡,冰一樣的鏡麵,小榕樹冰一樣澈而寒的聲音:
“這就是你要表達的事實?”
道士看她,萌動著憐惜與驕傲,其實他想說:
我喜歡的,就是這種目光有神的人……
然他喃喃出口的卻是——
“別以為我不友好,我是在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
小榕樹隻是沉著臉,這隻是短短一個瞬間,她恨不能說:
且不論你連一隻尿壺都沒給我留下,當然也沒有一個窗子可以把那臭尿壺扔出去!
當然這是應該論的,不論也罷了——
如果你有父親像神像佛像道像魔像怪,就是不像傳說中的英雄豪傑,你也會恨他,恨他一輩子,或恨在心裏,或用盡所有的力氣恨他。
她什麼也沒說,想來自己當女兒、當母親也好不到哪裏去,於是那冷硬的空氣如是又淡了些,他們甚至都開始放鬆地坐在了那鏡麵上,但他們的表情看上去毫無變化,凝視的眼睛也一動不動,仿佛含帶著驚訝和悲傷,又仿佛已經一切都已淡然的心態。
道士又道:
“我想你已經明白了,這就是龍尊的地墓,比地秤更玄一層,它是個心秤。心的記憶是一幅壁畫,龐大,鮮活,飽受時間的蝕損,然它似乎具有一種神秘的生命力,所以,炎黃二帝之神魂經由龍尊物化,始終活在人們心中,掛在人們嘴上,多年以後,萬裏之外,屢屢閃現。它其實就是一種無盡的、存在各種可能性的源泉,它統一駕馭一切與心理有關的事:榮譽、自豪、憐憫、正義、勇敢和愛。它和永恒一樣古老,和時間一樣年輕……它或許就是曆史。”
小榕樹眉頭一動:
“你是說,此刻此際老爺我也已經成為了曆史?你以為我會為此感到光榮?”
道士悄悄離開一點點,有些委屈,道:
“也許我們可以放棄這個恐懼與希望的源泉……就當我們是死了的人,我們真正的生命在於未來,我們會僅僅以幾捧塵土幾塊骨頭參與到未來,然而未來有多遠不得而知,可能在一千年以後。但總有一天未來會變成現實,又會立刻變成過去。”
小榕樹怪叫一聲,勃然大怒,
“滾!”
道士也有著不輸於她的頑強,團團轉一圈,他又正對著她,道:
“你知道嗎,外麵,流沙暴、龍卷風、狼災都已經過去了,你知道嗎,隨著你被卷進來,一切異動都已經停止了。丫頭,你有沒有自省一下,一切的一切,都環繞著你生發寂滅,為什麼?你是主角?呸!你想得美!一沙一世界,誰都是自己世界裏的主角,因為誰都有自己的因緣和宿命。你在這裏,因為你源生於此——這繁華綠洲宛若海市蜃樓,它隻是要誘捕獵物,如今一切就緒,回歸原點,沙漠重又平靜了,若果這是真的,你就不能……”
小榕樹幹脆地道:
“不能!”
道士就大聲嚷道:
“可你得承認,這是真的!伏翼肯定跟你講過這段過往,這真實的傳奇故事。而一心帶出了先知似的機緣,糖二肯定又給你分析分解它科學的可知性,所以你認得它是地秤,地秤的原理,就是一旦失落,就會牽動機關,帶來毀滅式的異變。自古就有,古人又稱它為‘恨輕兒’。”
小榕樹翻了個黑沉沉的白眼,有些不耐:
“伏翼說過,能進,然而不能出,所有入得地墓的全都沒出來。”
“到現在為止,唯一的例外,就是你,丫頭,是你。”
道士嘴邊帶笑,眼裏閃光。
小榕樹有好些不自在,於是隨意轉動著眼珠,脫口喃喃的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