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一串的星垂掛在屋頂上空,而星星照耀下的人似乎是一個頑童,他手中的那個葉子《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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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折攏起來,一顆心,就好像一個玩具,孩子最心愛的玩具。
可你可以說他老,也可以說他憨,也許他真的還不老,可無論如何,他也不小,也許從來也沒小過,於是還是小心地折攏起來,又看了看,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評點道:
“夢裏蝴蝶家萬裏,你取情取景,是漢代被匈奴拘留在漠北長達十八年而不能返家的漢使蘇武在牧羊時的小睡,觀者自然會補充畫麵,畫外的情節達到了詩情……很完美。”
可紅豆隻是在清理已經基本空了的牲口欄,淡淡地瞥過來一眼,又不曾有任何的回應。
而不知為何,老焦也覺得自己這一次分外的沉不住氣,好吧,也許他是知道的,令他心浮氣躁的原因,然她卻有恃無恐,這想法讓人鬱悶,他又幹咳一下,要打退堂鼓吧,前後左右,除了眼前的這個人,無論哪一個角度,看起來都飄動著催人的旗幟,而飄動的旗幟多容易變成羽翼啊!
也許……
她的眼睛就狠狠地斜著瞪過來,於是他又抬不起那腳步,然那旗幟又給了他一些依舊搭訕下去的靈感,他想到,似乎……
那些人都是憑借這樣的豪情壯誌打動了她的,於是他想了想,他厚著臉皮,也大聲道:
“我們不缺人!也不乏能人和有心人,看吧,918果然就如期到來了,也如期發生了,然而又果然像五素人推斷的那樣,政府發出的指令果然是‘攘外必先安內’,少帥的三十萬東北軍果然就放棄了抵抗回撤,而說不定日後還會以這個為前鑒迂回出更‘成熟’、更軟弱的曲線救國理據……所以,我都不好意思活得太成熟了——也許就是被樹老大狠逼的多了,她多暴啊,可也是她教了我:戰爭是不義的,但有必要打的仗就是正義的,當隻有暴力能為獲得解放提供希望時,暴力本身就是慈悲的!所以,我們才認為,她也是慈悲的。而如果她看了我們這樣的‘成熟’,會怎麼說?這不是靜如止水,而是如死的生!”
可這竟也不靈了,她瞥過來一眼,沒好氣地道:
“好了,你別嚇著了我的羊兒!”
老焦多麼懊惱啊,確實,也隻剩下羊兒了,馬和駱駝不用說,可以用作馱獸的騾子和驢都不曾給留下來,隻給他們留下了那麼空空的營生,苦苦的生涯……
除了空空的空話,還有什麼?
於是他隻有硬著頭皮,也硬著心腸,微微地轉開了臉,錯開目光,堅持著往下、往上……
漫無邊際地說。
“公元前一世紀,中國落下閎發明了渾天儀,用以測量天體的赤道坐標;一世紀,賈逵創造黃道銅儀,發現月球運行有快慢,並測定了近月點;一到二世紀,張衡創造了水運渾天儀,測出太陽和月球的角直徑為0.5度,黃道交角為24;230年,楊偉發現日、月食發生的食限,並推算月食分數和初方的方位角;330年,虞喜發現歲差,測定冬至點西移為每五十年一度;725年,南宮說進行了第一次實測子午線;蘇頌製造了水運儀象台,是現代鍾表的先驅;十七世紀,徐光啟使用望遠鏡觀測天象……”
什麼反應也沒有,老焦說著說著,心裏差不多已是絕望了,亂糟糟的,又懊惱又委屈,手裏捏緊了那片葉子,鬱悶得想哭,是的,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然他的腳步卻再一次留了下來——
他懊惱得想哭,而她,真的哭了。毫不做作,哀哀的,淚水在臉上縱橫……
老焦呆住了。
他驚惶地、呆呆地望著她——
她那鵝蛋形的臉蛋,比起年前時來,已瘦了好些,星光下,兩個顴骨,漸漸突了出來,以前笑的時候,兩隻深深的酒渦,現在很淺了,皮膚還是那麼光潔,而麵額角上,到底被風沙鏤上了幾絲細細的紋路,不過一點也不覺得不好看,有了它,好似一池春水上,點綴了一些花片萍葉,仿佛如此才感覺出景色的佳麗來,眼眶也比以前大了些,而那兩枚烏黑眼珠,卻格外有光,格外玲瓏,瞻顧起來,很是大膽,敢於定睛看著你,一眼不眨,並且哭得也有力,眼珠流動時,自然而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