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定休日後,寧樂的心情似乎平穩了許多,雖然仍舊不甘不願繃著一張臉像客人欠了他錢似的,出錯的次數卻明顯減少。
大概是因為總算能靜下心來思考工作了,漸漸的,他也能夠應付自如。
“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既沒打破盤子也沒上錯菜。”晚間打烊時,蘇嫻經過寧樂身旁,覺得很稀奇,說。
“我也不可能每天都打碎盤子,我的手又沒毛病。”寧樂擦著飯桌,不悅地道,卻下意識看了一眼正在打掃門口的蘇嬋,他隻是覺得一個弱女子都能為了自己的家拚盡全力,他作為男人怎麼可以輸給一個姑娘!
“說的也對。”蘇嫻點點頭,道,“那你的臉也沒毛病吧,從明天開始能不能對客人笑一笑,你總繃著個臉來吃飯的人還以為自己欠了你錢,這樣下去會很影響生意。”
“我又不是賣笑的,大姐你怎麼總來找我的茬!不笑的人又不止我一個,她也從來不笑!”寧樂不悅地反駁,指著揮舞著大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像在給土地爺畫胡子似的蘇嬋,高聲說。
蘇嬋冷冰冰地望過來,寧樂隻覺得頭發梢一豎,一股氣衝回嗓子眼裏,把他嗆得直咳嗽。
蘇嫻亦看了蘇嬋一眼,回過頭對他說:“她不笑行,她是女人,即使她不笑別人也會說她是個冷美人,可你不笑客人就會想揍你。”
“哪裏是冷美人了?”寧樂小聲咕噥道。
“總之從明天開始你多笑笑,我們是開門做生意,氛圍很重要,我已經聽煩了一群人衝我抱怨說看見你連想點菜的興致都沒了。店裏的夥計歸我管,我可不想再為了你負連帶責任,若是因為你老娘被取消了上半年的獎金,你給老娘等著瞧!”蘇嫻陰惻惻地說完,扭頭走了。
寧樂被噎了一下,呲了呲尖銳的虎牙,這個家裏的女人都怎麼回事啊,竟然一個比一個凶!
寧樂靜下心來開始思考時自然也想過招待客人的問題,他曾是蘇菜館的常客自然明白蘇菜館紅火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菜色好,更重要的是其中舒坦自在的氛圍的確給人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而這樣的氛圍完全是服務人員刻意營造出來的,他既然已經成為當中的一份子,無法逃脫隻能硬著頭皮去做,在一群認真的人裏隻有他一個人得過且過,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笑容啊!
現在的他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於是第二天,前來吃飯的客人都目睹了很詭異的一幕,寧小官人今天也不知道是哪塊麵部肌肉不對了,從開門起就一直在咧著嘴,看起來竟比往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有那好心的悄悄地對蘇嫻說:
“寧哥兒是不是病了,看他那小體格你們也別太操勞他,畢竟是嬌生慣養過的,慢慢來,病了還是要休息的。”
蘇嫻啞然,無語地歎了口氣。
寧樂自然也聽到了議論紛紛,臉漲紅心裏覺得惱火,他明明已經很努力在笑了!
讓他更加窩氣的事還在後麵,中午用餐的高峰時段,三個吊兒郎當的浪蕩子大搖大擺地踏進蘇菜館大門,搖著折扇笑嘻嘻地在大堂內掃了一圈,竟然是久違了的朱二、隋三、喬四!
正在擦桌子的的寧樂心髒一沉,下意識偏過頭去躲到最裏麵的桌子前佯作忙碌。
然而室內狹窄,朱二等人一眼望見他,眼光在他身上掃了一下,嘴角掛起輕蔑的笑,徑直向他走過來。
寧樂的心跳得越發快,把頭壓得更低,因為擔心自己動作過大反而引人注意,也不敢再刻意逃開,隻能默默地希求他們並沒有認出這樣寒酸的自己。
那三個人在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的寧樂的臉上掃了一眼,卻沒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坐到寧樂立著的旁邊的一張桌子前,朱二大喇喇地坐下之後,趾高氣昂地喚道:
“那邊那個小二,過來給老子說說你們這兒都有什麼好吃的!”
寧樂渾身一震,強烈的屈辱感漫上全身,他不由自主地戰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