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在熾烈陽光的照射下,蘇記又一次迎來了午餐高峰期。
“我回來了!”一個黑乎乎髒兮兮也不知道幾天沒洗臉的小矮子從門外蹦進來,舉高雙手大聲歡呼。
蘇嬋離門邊最近,繃著臉看了他一會兒:
“要飯去側門,我們正門還要做生意。”
黑臉小矮子一聽,急了,指著自己的鼻尖慌忙說:
“嬋姐兒你怎麼說話呢,我哪像要飯的,是我啊是我啊,老子是寧樂,老子才走了多久你就不認得了!”
“我認得啊。”蘇嬋盯著他,淡淡地說。
寧樂張著嘴呆呆地看著她,雙方四目相對,一股小風打著旋兒從兩人中間刮過,蘇嬋想的是這個人好沒幽默感,難得自己想幽默一下。寧樂想的卻是,我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被這樣對待,我又哪得罪你了!
“呀,這不是寧樂嗎,出去一趟怎麼這麼黑了?頭不梳臉不洗你去當要飯的了?”陳陽經過門口,驚訝地問。
“哪有那麼難看,我分明洗過了。道上亂七八糟事太多,回來這一道太陽又越來越烈,想不黑都難!”寧樂摸著娃娃臉嗬嗬笑。
“帶土產了嗎?”蘇嬋問。
“帶了帶了,這不在這兒呢嗎,這麼些東西,累死老子了,我爹讓我給你們帶了好些東西!”寧樂抖著扔在地上的大麻袋說。
“那個啥,你既然回來了,趕緊去洗個臉換身衣裳,今兒人多忙不過來,你快進來幫忙!”還不等他話音落下,陳陽已經一疊聲說著,上菜去了。
那一頭又有客人喊結賬,蘇嬋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寧樂被孤獨地撂在門口,這些人就是這麼對待他們千裏迢迢趕回來的同伴的麼!
進城時血液沸騰的雀躍感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寧樂扁了扁嘴,老老實實地轉移到側門,洗臉換衣裳上工去了。
打烊之後,寧樂拿著大掃帚沒精打采地站在大門口給土地公畫胡子,蘇嬋走出來,用掃把在他後腰上一捅:
“別傻站著,快掃啊!”
“老子今天才回來,累了這麼長時間,又拿了那麼多東西,回來了連口水都沒喝成就得幹活!這裏太沒良心了,白癡女人更沒良心,看見我大老遠地回來她竟然開口就催我去上菜,早知道是這樣,老子就留在豫州跟我爹一起種菜了!”寧樂又委屈又生氣,扁著嘴抱怨道。
“沒良心?既然你說沒良心,今晚的宵夜我們就自己吃好了!”熟悉的嗓音在門檻內響起,寧樂一抬頭就看見蘇妙那副大地主對待佃農的高高在上姿態,她正雙手捧著一碗香噴噴讓他極是想念的雜燴菜,跟在她身後的同喜他們則抱了一堆幹果、拌菜、鹵味、酒壇子,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寧樂一愣,心口忽地就熱了起來,眨動著一雙漆黑的眼睛。
“妙妙說你愛吃甜的,讓我多做些點心,我做了芸豆糕、海棠酥、如意卷和開花饅頭,剛出鍋的哦。”林嫣從蘇妙身後探出頭來,細聲笑說。
寧樂望著她的笑容,心跳得更快,臉也微微熱了起來。
“這個沒良心的居然說我沒良心,雜燴菜我要吃光!芸豆糕海棠酥我要全部吃光!”蘇妙生氣地說著,向林嫣手中的瓷盤抓去。
一隻白皙的手將她伸出去的祿山之爪攔截在半空,蘇妙一愣,抬頭望向立在一旁的回味,狐疑地問:
“幹嗎?”
“四喜餃。”回味將手裏托著的一盤精巧別致的小餃子遞到她麵前,平聲說。
四喜餃說是餃子其實也不是餃子,因為它的外形是方方正正的,在麵皮中間放入拌好的肉餡,先將兩對麵的皮子掐住,再將另兩麵的皮子掐住,這樣餃子的頂端就露出四個洞眼,在這四個洞眼裏分別填入青豆、火腿、蛋白末和蛋黃末,四色原料,取四喜之意,隨後將四喜餃的生坯放蒸籠裏用旺火隔水蒸半刻鍾左右,鮮嫩而富有彈性,皮薄餡嫩,香氣四溢。
蘇妙吃了一個覺得好吃,又抓起一個塞進嘴裏。回味端著盤子倒退著往後走,蘇妙猶未察覺,跟著他的盤子向前走。
林嫣抿嘴笑起來,在妙妙吃別人做的食物時回小哥總是不太高興,獨占欲還真強呐!
站在大門外的寧樂終於回過神來,大喊一聲:“把我的雜燴菜放下!”直衝進來。
因為白天太忙了,沒時間給寧樂接風,好在大家都讚同打烊後抽出半個時辰來一場接風宵夜。
“幹杯!”後廚外場的所有人滿滿當當地擠了四五張桌子,連蘇老太和胡氏也跟著入座,眾人一起舉杯,熱熱鬧鬧地撞起杯來。
寧樂喝了一大口熱辣辣的燒酒,眉眼在笑,嘴角在笑,全身都在笑,一掃剛剛的鬱悶沮喪,這會子金光燦爛的,眼睛都笑得擠在一起了,一疊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