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把蘇嬋打發去回味屋裏就和回味出了門,梁敏獨自在燈火通明的房間前站了一會兒,推門進去,又將門板輕輕關上。
室內靜悄悄的,青燈照壁,燭火微搖。
這房間的裝飾擺設在他看來甚是簡陋,這樣的居住環境讓他看了不禁皺眉,自從嫁給他她哪一天不是高屋華堂錦衣玉食,如今卻要吃這種苦,一想到這裏,他的心就很不舒服。
“嫣兒。”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在槅扇前止了步,這裏畢竟是其他女子的閨房不是他家臥室,他不好再往裏走。
室內沉寂了片刻之後,腳步細微聲傳來,林嫣略帶一絲猶豫從內室出來,手扶著槅扇的邊沿,仿佛下了好大決心似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垂著頭從他身前快速經過。他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她覺得冰冷、淒涼、悲傷,她強忍著這些不適快速從他麵前經過,遠遠地坐到窗下的一張椅子上。
梁敏見她如此排斥自己,內心越發憂悶,不由得輕歎了聲。
這一聲輕歎落入林嫣耳中,她渾身一震,心中的悲戚感越發強烈,咬住嘴唇,她怕自己哭出來。
兩個人一個垂著頭坐著,一個低著頭站著,距離遠遠的,室內沉寂如凝冰,落葉可聞。
良久之後,梁敏先動了,他龍行虎步走到她對麵,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臂搭在扶手上半低著頭默了良久,重新望向她,沉聲對她說:
“嫣兒,回家吧。”
“不!”他突然投來的目光存在感太強烈,她全身一顫,脫口而出。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她毫不猶豫的拒絕讓他覺得刺痛又窩火,尤其是她這副完全把她自己當成受害者的模樣讓他很是憋悶,她就像是把自己包裹在一個堅硬的殼裏,他無論用什麼法子都敲不開,這不是他認識的林嫣,這樣的認知令他恐慌又氣憤,他忍不住低吼出來。
林嫣又是一顫,不知道是因為他突然對她吼叫出來讓她覺得驚恐,還是因為他語氣裏那些不易被察覺的濃濃哀傷。
二人又是一陣沉默。
“我以為……”梁敏擰緊了劍眉,壓抑著內心的悲澀,語氣艱難地說,“我以為隻要有一個孩子你就解脫了,隻要有一個孩子,母親不會再為難你,外麵的人也不會再對你說三道四,我以為隻要有一個孩子,你就不用再不安不用再為難自己了,我以為這個樣子你就會開心起來……”
握住帕子的手越捏越緊,已經慘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林嫣咬緊了唇,垂下去的雙眸裏淚水在一圈一圈地打著轉兒,她用力咬著唇,帶著哭腔低低地說:
“我本是努力想要開心的……”
她的低泣聲讓梁敏覺察到一陣心如刀絞的痛,他皺緊了眉,幾乎不能呼吸。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無論怎樣壓抑都壓抑不住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狠擰她的心髒,她緊緊地捏著帕子,有氣無力地說。
“別再說了!”每一次她的道歉都會讓他有一種冰珠落入血液裏一直冷到骨髓裏的感覺。
林嫣匆忙用帕子拭去淚,事情發展到今天她已經夠狼狽的,她不想再繼續狼狽下去了。
“算日子,魏姨娘應該已經生了吧,是小子,還是姑娘?”她勉強自己笑出來,雖然沒有勇氣去看他的眼,笑已經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她顫聲問。
一片靜默,令她窒息的靜默,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身上,如隆冬時的下弦月。仿佛脖子被扼住了,她的心在打冷戰,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時,卻聽他冷酷地回答了兩個字:
“沒了。”
她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抬頭,震驚地望向他,指尖止不住顫抖起來:
“怎麼會……”
“不是你做的。”他淡淡地說,麵無表情,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我都聽說了,魏嫻雅那個賤人趁我不在府中用她那肚子嫁禍於你,說你有心害她小產,母親聽信了她的話處罰了你,你才選擇了離開。”他望著她,冰冷地笑笑,“她不是一點也不在乎她的肚子嗎,即使冒著會小產的風險也要陷害於你,既然如此,我就成全她,我給她灌了一碗打胎藥。”
林嫣的心激烈地打了個哆嗦,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她並不是不敢相信,成親十年她太了解他,他心狠手辣,隻要他想做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哪怕違背世俗哪怕受人唾罵他都不在乎,隻是她沒想到他會親手打下魏嫻雅肚子裏的孩子:
“那孩子、是你的骨肉啊……”她深深地垂著頭,軟弱無力地說。
“我說了,之所以會有那個孩子是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折磨自己,十年來你因為孩子的事受過多少屈辱我都知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不安沉默鬱鬱寡歡的模樣,我隻是想讓你開心起來……或許,我用錯了方法。我曾經說過不是你的孩子我不要,我說錯了,如果讓我在你和孩子之間選擇的話,我要你,隻要你。”他望著她,低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