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不願意因為她來了就走掉,好像自己在躲著她似的。蘇嬋真的不是在躲避梁琦,她隻是覺得兩個人沒有見麵的必要,各過各的生活不是很好麼。
她木著一張臉看著梁琦由遠及近,不是她刻意木著臉,而是她真的不知道麵對梁琦時她該用什麼樣的表情。
“嬋兒!”梁琦終於跑到蘇嬋麵前,用一雙如雞爪般瘦弱的手抓住蘇嬋的手,再一次眼淚汪汪。
蘇嬋不知道該說什麼,蹙眉,有些排斥地從梁琦的手裏抽出雙手。
梁琦的心越發空落落的,她垂下雙眸,大概也知道了蘇嬋是不喜歡看人哭的,努力把淚水憋回去,她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眸,強笑著,對蘇嬋說:
“我是來看你弟弟的。”
蘇嬋看著她,一言不發。
“我繡了平安紋,給他帶來了。我本來不想讓他去赤沙,可王爺對我說,瀛兒的腦袋和正常人不一樣,他必須要在一處他能贏過別人的地方綻放光彩,那樣才不會被人小瞧了去,梁都城人心險惡,萬一有我看顧不到的地方,瀛兒隻有學會了保護自己,日後才不會受傷。我想了想,王爺說的也對,所以,雖然擔心,我還是決定讓他去赤沙,我之前也問了他,他自己也說想去。等他從赤沙回來,我打算把他接到靜安王府親自照顧,他就像個小孩子,沒有母親在他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就算他再有力氣,也是不行的。”梁琦用溫柔的語調輕聲說。
“他沒有你十五年了,同樣活的好好的。”蘇嬋望著梁琦,淡淡地道。
這是最戳人的話,梁琦聞言,渾身一震,心痛到無法呼吸。
“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丁芸,可在東平侯府寄人籬下的時候,是她和丁瀛兩個人相依為命,是她在保護著照顧著丁瀛,就算他們是異母所生,就算她弟弟的生母害死了她的親娘,可在她的心中,丁瀛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唯一的倚靠。丁芸軟弱,但她比你剛強。丁芸伏低做小忍耐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將弟弟養大成人,現在丁瀛終於可以上戰場,隻等著建功立業讓養大他的姐姐享福,你卻把丁瀛從她身邊搶走據為己有,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梁琦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悲傷,痛苦,委屈,壓抑。因為丁芸的生母,她憎恨丁芸,她更憎恨的是那個讓她因為憎恨變成怪物的男人。每一次回憶起丁信,她感受到的既不是後悔也不是恐懼,而是濃濃的仇恨,恨不得在已經死去的人身上繼續捅上千百刀的仇恨。可是一想到她命運悲慘的子女,她的心就會軟和下來,那時候的她會變得痛苦軟弱,她會悲痛到無法自已。這對子女是她跟那個她最痛恨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於是當母性戰勝了憎恨時,她的心在複雜地悲情著,就像被什麼東西一寸一寸的撕碎,她痛苦到無法呼吸。
“沒有人在責怪你。”蘇嬋望著梁琦婆娑的淚眼,漫聲說,“不管是我的丟失,丁瀛的癡呆,還是你殺了丁信,我們都不會怪你,因為那些不是你的錯。可是你,也是時候該走出過去了,無論是仇恨還是痛苦,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你始終不肯往前看,不僅僅是對你,對你現在的家人,對我,對丁瀛,都是非常沉重的負擔。我已經過了需要父母的年紀,也許幼年時有過遺憾,可就算你現在再怎麼想彌補,也不可能彌補到我的幼年時。如今的我對現在的日子非常滿意,你的窮追不舍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困擾。至於丁瀛,我勸你還是別去摻和,作為靜安王妃的你不適宜在你現在的家裏撫養一個癡呆的孩子,我剛剛看見丁瀛的裏衣下擺繡了平安紋,大概是他姐姐繡給他的,人是會在相依為命中互相抱緊的,你若隨著自己的喜歡去橫插一腳,讓丁芸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而你又沒辦法專心撫育丁瀛,這樣子反而不妙。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守護。比起這些,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現在的丈夫吧,靜安王上午時出征了吧,你就沒想過他有可能回不來你會變成寡/婦麼?他一片癡心對你,你卻對他不管不問,他也是夠可憐的。”
蘇嬋淡淡地說完,轉身,踩著馬鐙子騎上小黑馬,又將蘇嫻拉了上去。她沒有再看梁琦的臉,勒馬轉身,向來時的方向飛馳去。
“你還會說那種話,笑死老娘了!”蘇嫻坐在她身後,嗤笑。
蘇嬋沒搭理她。
“對一個母親說那樣的話,就算說的沒有不對,可是,太殘忍了。”蘇嫻淡下了表情,她沉默一陣,續道。
“我沒覺得她是母親。”蘇嬋說。
“你討厭她?”蘇嫻忍不住問。
“不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不喜歡懦弱的女人。”蘇嬋淡淡地道。
蘇嫻揚眉,看了一眼她筆直的脊背,撇了撇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