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他真是愚蠢。
那麼,那個時候母親那樣焦急地催促他誕下子嗣,他是不是可以認為,母親並不是抱孫心切,而是想要一個比他更順從的工具?
冰冷透進了骨子裏,一寸一寸地將他蠶食,他寒徹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就在這時,石牢外一片嘈雜,因為過久的囚禁,他慢了半拍才抬起頭來,一雙冰涼的眼淒冷如灰。
不久,石牢的大門被從外麵打開,他認得率先闖進來的人,是回味身邊的秋葉,秋葉看見他就衝著外麵大喊:
“世子爺找到了!世子爺找到了!”
“世子爺”三個字落入耳裏,梁敏隻覺得一陣諷刺,蒼白的嘴唇勾出一抹冷笑,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恥辱,那是比血性的漢子被俘敵營受盡羞辱還要難忍的恥辱。
他被秋葉帶出來,簡單梳洗過,他在鶴城首富豪宅的客廳裏見到了回味。
回味的那身天藍色雲錦長袍在鎧甲與鮮血堆積的戰場上顯得尤為刺眼,一塵不染,閃閃發亮,坐在桌前淡定的喝茶,那雲淡風輕的姿態讓梁敏有一種這才是勝利者的感覺。
梁敏心如死灰。
回味全神貫注地喝了半盅茶,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梁敏,淡聲道:
“你去赤沙吧,杞枝國已經占了五座城,梁敞折了兩個副將,他自己也傷了,朝裏那群蠢貨平常鬥嘴皮子厲害,這會兒全成了縮頭烏龜,沒一個能派得上用場,二哥火氣一上來,把監軍的魏老六打了一頓,魏老六現在又哭又鬧,非要上書給太子說二哥意圖謀反,大逆不道。二哥說找到你讓你趕快過去,最好把魏老六給宰了。”
梁敏沒有做聲,他眸光森冷地看了回味一會兒,沉聲開口,問:
“我母親呢?”
“你的母親你來問我?”回味冷嗤了一聲,將梁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娘也真是了不得,讓你做世子爺還不夠,居然還想送你一個皇位玩玩,就是不知道這皇位到手之後,是你玩皇位,還是皇位玩你。”
梁敏一陣沉默。
回味放下茶盞,站起身,向外走,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梁敏一眼,說:
“對了,我臨出來時,你夫人讓我給你帶個口信兒,讓你仗打完了就趕緊回去。我家妙兒說,林嫣的經商頭腦完全就是塊石頭,你要是再拖個大半年,等你回去時,她們娘兩個早被騙光了銀子睡大街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完,邁開步子,出去了。
梁敏在花廳裏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現在的他非常非常想念林嫣,非常非常的想念。
他眼圈微紅,咬住了嘴唇。
兩個時辰後,秋葉找到正在給蘇妙寫平安書的回味:
“公子,世子爺已經出發去赤沙了。”
回味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
“佟四少的二百車糧草送來了。”
回味又“哼”了一聲。
“佟四少說別再管他要糧草了,他還沒完全接管佟家,沒那麼多銀子。”
“他馬上不就要掌管了麼,現在不讓他出點血,以後那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就是讓他吐出一個銅子兒來都難。”回味輕蔑地說,擱下筆,拿起正好寫了十頁書信,吹幹上麵的墨跡後,交給秋葉,“收起來。”
秋葉哭笑不得地接過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三公子每一次給三少奶奶寫的是書信不是送出去而是讓他收起來,這是在玩什麼情趣遊戲?
“讓朱培安繼續清理血陰教,撥兩萬人跟著我,今夜子時開拔。”
又是沒說要去哪,秋葉卻已經很習慣了,他肅聲應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