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無數次地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裏她不著寸縷,頭深深埋在膝蓋裏,一點一點,沉入水裏。周圍很安靜,沒有絲毫噪聲,耳邊隻剩自己沉入水的咕嚕咕嚕。
夢做得多了,她便有了一些不著邊際的想法。她懷疑,自己上輩子是被淹死的,並認為這還是有一定依據的。所以她把自己的筆名取做"舟自橫"。她想有艘船,小獨木舟,不用很大也不用很新,足夠牢固能坐下她就行。
周洲不想再繼續沉入海底,一點兒也不想。
從小時候起,她就知道自己一直是一個人。沒有人與她同行,無論她麵前的路是花團錦簇還是荊棘遍地。
不是沒有對父母有過期待,可自小她就對那兩位從未給予過自己什麼溫暖的大人感情不深。父親不用說,母親在她的童年裏也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他們總是吵架,不吵架的時候就來盤問她的學習成績,有什麼不滿便按規矩懲罰,她有時候甚至想,他們為什麼要生自己呢?
既不是什麼愛情的結晶,也沒有所謂一定要生一個孩子的執念。
那是因為什麼呢?覺得時候到了便隨家人介紹相親結婚,覺得時候到了便生了個孩子,事情如何發展不過就是因為一句“時候到了”。何其荒謬?
周洲想,她絕對不要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忙忙碌碌過了半生,沒有遇見最愛的人,沒有讓自己的愛情結出好的果實,也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從前她想,她或許,就要一個人待在這條獨木舟上過完一生了吧。
但上天她遇見溫家揚。
讓她極度窘迫時遇見一個溫家揚。
認識溫家揚以後,她甚至有種想法,她想溫家揚做她的那艘船。
周洲不知道他對自己有沒有感覺,但他對她那麼好,應該是有的吧,她想。
但周洲這幾天都有點憂心。溫家揚自從給她發過一條報平安的短信後就再沒音訊,無論她發信息打電話都沒人回應。
起初她還僅僅是覺得,溫家揚又是趕路又得去俱樂部處理事務的一定很累,不接電話應該是在休息,也沒多在意,無非是心裏有點失望罷了。
可一周過去,這個男人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等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她這才著急起來,打了木木的電話讓她幫忙去俱樂部看看。
高木木接到電話後還是狠狠嘲笑了一番周洲的,嘴上說著“哎呀,這才一會兒不見就想小情郎啦”,心裏卻有些為周洲擔心。
她怕溫家揚撩完就跑,怕周洲因為這件事受打擊。她了解周洲,也知道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可等她好不容易找個空跑去deft俱樂部,卻被告知這個地方早就人去樓空,溫家揚、黃丞海、還有那麼多優秀的電競選手,都不見了。她急了,又不敢和周洲說,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電競圈的朋友詢問。人家一臉惋惜,告訴她deft已經被解散了,俱樂部的選手也一個個找了其他下家。
回家的路上,高木木很是恍惚,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周洲說。難道要自己告訴她,溫家揚走了,俱樂部沒了,自己也不知道去哪找他嗎?
她不想讓這些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她是周洲最好的朋友,她不願意做那個傷害周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