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兒,其實女士被某個人惦記,也不算奇恥大辱,甚至得說有三份與有榮焉。唯有人惦記,才能做出來點兒文章。譬如盛年恐怕就要恨不得活活掐死吳祈寧,那麼別說求他通融,隻怕吳祈寧沒事兒在他眼前晃悠,都得算失心瘋。
吳祈寧想了想,撥了黃鳳的電話。
電話響足了八聲,黃鳳才遲疑地接起來:“師姐……”
吳祈寧微微地愣了愣,心裏隱約有點兒不好的預感。但是事已至此,吳祈寧也沒有其他法子了,她貌似很安閑地跟黃鳳扯著工作上的閑篇兒:“你那邊兒進度怎麼樣?最近平安無事吧?越南人沒再鬧?”
黃鳳笑得誌得意滿:“師姐你放心,有我在呢,哪能出事兒?咱們現在和平陽省的公安局好得穿一條褲子,隻要兩國不開戰,咱們這邊兒就不會有問題。”說到這兒,黃鳳冷哼了一聲:“別說像那年似地砸廠,誰敢罷---工我都算他有種……”那個狠辣地勁頭兒,吳祈寧就算沒看見,也能描摹出個大概其:少年得誌麼。
吳祈寧頓了頓,心裏苦笑,雖然不是十分認同黃鳳的手段,但是,回憶起大陸改開頭十來年,牛氣衝天的亞洲外企欺負大陸工人,雖然吃相難看,但是就比溫良恭儉讓的歐美企業勞動生產率高三成不止,大家悶聲發大財也就是那幾年。
吳祈寧覺得這是事情肯定都有發展的階段,雖不合情,但是也不能拋棄合理的一麵兒。然而此法難以長久,如果能夠堅持去行政化的市場調節,那麼工人終究會因為某家企業的特別嚴刑峻法而跳槽求去。黃鳳此刻的威風隻能說明越南本地的勞動力供需比,用人企業還占著上風。
當然,如果此間摻雜著本地政―――府這隻看不見的手,就另當別論了。
所以黃鳳的所作所為,在一定程度上,路子不能算錯。
忽然對自己這個小師弟有了三分新的認識,吳祈寧和他說話也多打起了七分的精神。
她貌似不太經意地問了一句:“盛總這兩天不在平陽把?”
這才是重點,如果盛年守著老窩,那就算韓毅對她垂涎三尺,她也沒法兒做出大事兒來。吳祈寧其實已經有點兒疑心,這句埋伏打得不夠好,今日的黃鳳絕對能猜出來點兒什麼了。
果然,電話那邊兒的黃鳳很矜持地沉吟了一下兒。
氣氛就有點兒尷尬了。
吳祈寧慢慢地咬了咬牙,但是她也沉默著,有的時候:沉默就是一種堅韌地不退讓。
一分鍾之後,黃鳳歎了口氣:“師姐,從什麼時候起,你連我也不信了?”
吳祈寧想了想,心說,從您的微信朋友圈開始啊。黃鳳這兩年混地風生水起,畢業不到五年,歲數不到三十,儼然一代封疆大吏羽翼豐滿。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正是應了那句:成名要趁早。
雖然他本人沒有明顯地張狂外露,可是家裏的媽媽妹妹可沒這份兒城府。眼看著南寧市裏已經買了房子,小姑娘兒的朋友圈也是最新款的蘋果手機發送。
吳祈寧就有三分心知肚明:就憑黃鳳那一個月小幾萬的工資,估計這孩子肯定有灰色的收入。越南本地的采購商可都是一體巴結著他呢。
再說以他和越南本地公安的交情,那說大筆真金白銀的公關費用也肯定說不太清。
這事兒吳祈寧明白,自然盛年和穆駿也清楚。
然:黃鳳勝在壓得住場麵,拎得清業務。六百多人的工廠,進貨出貨業務報關本地人的管理,這麼多繁雜瑣事。這孩子居然扒拉得清清爽爽,給盛年向外拓展提供了一個超級穩定的大後方。正負麵兒一比,這孩子無疑是加分的。
那麼這些事兒,也就不算事兒了。
水至清則無魚。
挽救大明王朝的從來都是張居正,不是海瑞。折騰出來中興氣象的,從來都是李鴻章不是翁同龢。
企業是最講利益的地方,員工和老板的關係無外乎也是利益分配的關係。隻要員工能保證讓老板掙大錢,那麼老板一般也不攔著員工發小財。
所以盛年嘴裏黃鳳可從來都是治世之能臣。黃鳳這兩年對盛年也是忠字當頭,以他私人班底自居。黃鳳不傻,以他的資曆學曆,離了盛年這顆大樹,他在別處恐怕也無法吃得這麼開。
吳祈寧就是時常掂量著自己跟黃鳳的舊情,再想想盛年如今給黃鳳的恩典,所以才漸漸跟這個師弟疏遠了。
她是厚道人,不願意黃鳳為難。
可是今天,她實在是山窮水盡了。
停了停,黃鳳終於開口了:“盛總不在。盛總現在每個月回來兩次,看看賬,聽聽彙報就差不多了,基本上不管我們這邊兒的事情。”頓一頓,他別有深意地說:“很多往來的款項和業務都是我簽字就能做的準的。”
吳祈寧愣了愣,忽然又覺得黃鳳還是個有良心的孩子。
她說:“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就是想跟你核實他在不在?”
黃鳳皺著眉:“師姐,你要幹嘛?穆總授權你接管越南工廠了嗎?”
吳祈寧搖搖頭:“沒有,我隻是要去你那邊一趟。”說到這兒,她決定賭一把:“我想見韓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