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作者:方青卓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總演農村戲,因為我幾乎是在農村長大,在艱苦的環境下我發現了母親性格與常人不同,她永遠能夠樂觀地對待眼前的一切,她有一個口頭語“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她總是能把勞動換置成快樂,她會給我講笑話,她會給我唱歌,她最喜歡笑。記憶中,一天到晚她總是笑嗬嗬的,我慶幸母親把快樂的基因傳給了我。
母親十幾歲就當翻譯,後來在圖書館工作,再後來她下工廠和工人們打成一片。母親和女工們一起跳藏族舞要上台表演,那個年代苦於沒有首飾,母親竟然用黃泥捏成一個小團再用筆塗上五顏六色,天哪!大家讚歎不已,我當時是校裏合唱隊的,看著舞台上母親輕盈優美的舞姿,我興奮極了,我的媽媽!我的驕傲!演出後母親還特意和我拍了照片。母親在意我,關愛我,嗬護我。而且與母親通電話時,她能聽出我累不累,煩不煩,有什麼心思——真神了!
母親長得年輕,和我形同姐妹,我們不僅僅是母女,我們還是朋友!在艱苦的日子裏,我倆一塊去河心地拉土豆,走在滾燙的沙灘,我和母親的腳步像快樂的小鬆鼠。春天,拖煤坯,我沒勁兒,黃泥粘在鐵鍬上很費力氣,母親脫了鞋跳進了煤堆裏用腳丫子攪拌,可她卻讓我穿上靴子,她笑著唱著:“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歌聲好像柔漫的輕紗……”隨著歌聲的節奏,我和母親快樂地跳著,笑著,太陽落山的時侯,我們一共拖了兩百塊煤!我太興奮了!那“成就感”至今令我難忘!我和母親一塊蓋房子,我們幫工人師傅們搬磚、和泥,給他們做飯,我們把門板拿下當桌子擺滿了飯菜,熱鬧的場麵至今讓我難忘,師傅們說沒有一家人對他們這麼好!更讓我難忘的是母親竟然把父親給她買的一罐子蜂蜜全給工人師傅衝水喝了!我哭了,母親說:“沒事兒,看他們累成那個樣子,人心是肉長的啊!”我知道,這就是我的母親,偉大的母愛。典型的俄羅斯女人的性格!
母親的體質很好,而且很結實。在我的印像中,她隻發過一次燒。那是在工廠裏,她是勞動模範,母親負責檢驗出口的花布,她曾榮獲“萬米無次布”的光榮稱號。她發燒了,紅紅的臉還站在那裏。工廠衛生大夫給她試了體溫39.8℃,簡直不敢相信,又試了一次,還是39.8℃——簡直是個奇跡,後來傳為佳話。我常跟母親開玩笑:“你會含笑死去,因為你有超人的毅力和堅強!”母親笑了:“但願吧,我希望如此。”
母親希望我是一個堅強的人,給我起的名字——卓,就是讓我像蘇聯女英雄卓婭學習!母親和我都十分崇拜堅強,因為堅強對於一個人太重要了,記得倪萍曾在談話節目中采訪我:“你為什麼這麼快樂?”我回答她,有多麼樣的快樂就有多麼樣的悲傷,有多麼樣的悲傷就有多麼樣的堅強,有多麼樣的堅強就有多麼樣快樂!
母親的堅強讓我記起來在大夫確診她患有癌症後,她沒有告訴她的三個女兒,硬是用堅強意誌打敗了體內的毒素,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非典”時期,母親的表現還有她與生俱來的樂觀感染著我,中央電視台請我參加“眾誌成城”晚會,母親打電話說,女兒,我以你為驕傲!而在我獲得飛天獎表演獎時,母親都未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母親的心好像很大,能裝下酸甜苦辣。我父親與母親相差二十多歲,雖然兩個人都是好人,但個性不同,常常是快樂的歌聲伴著無言的眼淚,偶爾我看見了,母親卻對我笑笑接著唱,那搓衣板的聲音更大了,那切菜的聲音更響了……
摘自《渤海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