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頭從後麵擠上來想要撲過去攔的時候,已經遲了。蕭作雄大步走近天賜,一句話未說,‘啪’的重重一巴掌就扇在了天賜的臉上,本就已經受傷失血的天賜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已經裂口的胳膊肘蹭在地麵上,刺啦刺啦的小石子和灰渣深嵌進肉裏,黑紅色在地上帶了一條血跡。
蕭作雄走上前去,天賜在蕭作雄鋥光瓦亮的牛皮麵軍靴上看到模糊的自己,嘴角帶著淤青紅
腫,愣愣的抬起頭看向蕭作雄:“父......”
“啪!”
還未叫完的輕聲‘父’字沒有換回一絲手軟,蕭作雄更重的賞了天賜一巴掌,皮下的細小血管爆裂,整個臉頰發著不正常的猩紅,鼻腔一陣溫熱瘙癢,天賜的手急忙握拳堵了上去,可鮮血還是順著指節滲進掌心裏。
蕭作雄彎腰從地上抓起天賜的頭發,像丟垃圾一樣的摔在自己腳下的地麵,說了今夜的第一句話:“跪這!”
天賜低著頭,把手從鼻下拿開,去撐地以實現跪姿,果然剛拿開堵著的拳頭,大滴大滴的血就順著人中留下,蓋過嘴唇,砸在地上。剛才砸爛玻璃的左胳膊肘幾番折騰已經血肉模糊,撐著地不住的發顫,兩手的指尖死死的摳著灰土地麵。父親從小到大隻有一次在眾人麵前公開刑責,現在,是第二次,天賜知道是為什麼,知道蕭作雄為何會這麼生氣,他想解釋,很想解釋。
“喂,你......”
斌頭剛走上前來,蕭作雄就毫不客氣的厲聲斥責:“滾回去!”
“我......”
“你先看看他幹的好事再來跟我求情!”蕭作雄指指身邊倒下的人,雖然大多是周天的特務,可蕭軍裏也有人中了彈,斌頭的手下也一樣有人受了傷。
“司令...”天賜輕拽蕭作雄的褲腳,怕滿臉的血會讓蕭作雄擔心生氣,隻低著頭:“對不起...賜兒知道錯了...賜兒隻是想要救人...”
“拿開你的髒手!”蕭作雄沒有耐心聽完天賜的解釋,抬腳就踹開了自己褲腳邊的手,把手一伸:“李青!膠棍!”
天賜被踹開的手輕微的抖動著,蕭作雄踹的狠,蹭掉手背上的一層油皮,鮮嫩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風裏的細粒割進肉裏。天賜本想開口解釋的嘴巴輕抿,不再說話,這個場景,這個動作,太深的烙印在心裏,那個八歲的男孩,那個渾身是血打掉一層皮的男孩,就是這樣抓著父親的褲腿求饒,連哭都不敢,努力的笑著,可父親,還是狠狠的踹開他的手,再抓回去,再踹開,直到整條胳膊被生生跺斷。天賜似乎現在都還能感受的到關節處的陣陣鈍痛。
天賜茫然的抬起頭,就像看到了當年殘酷揮鞭的父親,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說出話來,輕移膝蓋,掉轉了身子,整個後背衝向蕭作雄,左手的胳膊肘無法彎曲,右手發著顫摸上自己襯衣的扣子,一粒一粒的解著。
“我知道這次他有錯,可是我也有錯啊!這多大的風啊,又這麼多人看著,你給他留個臉,咱回去再慢慢教嘛。”斌頭不死心的竄上來在蕭作雄耳邊說:“我也錯了,回去我也讓你打。”
“還想要臉?”蕭作雄冷哼:“有多少人因為他連命都沒了!”
“那那那死的不也都是敵人嘛....”斌頭訕訕的勉強接茬:“小孩子啊,你也說啊,他不懂嘛......”
蕭作雄手裏接過李青遞上來的膠棍,膠棍是黑膠所製,多為巡捕房所使,李青是蕭作雄的近衛官,自己配備了這種治安用品。實心黑膠,重量足夠,又韌又硬,就算打裂幾塊累加的磚塊,也不會磕掉一小塊黑膠,落下之處不會出血,卻全是內傷。
“自以為是,獨斷獨行,該不該罰?!”蕭作雄抬腳踹了踹天賜的後身。
“.......”天賜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上當受騙,連累大家,該不該罰?!”
“.......”依舊背著身輕輕點頭。
“哼。”蕭作雄把膠棍握的更緊了些,眼底藏不住的憤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天賜跪著的身體一滯。
“呃....”措不及然的一棍子砸在後背上,天賜喉底發出一聲輕叫,兩手撐在身前,背部的棍傷立刻被胳膊肘處的刺痛代替,硬別骨頭的刺啦刺啦聲響,左胳膊顫的更加明顯,天賜咬咬牙,手指更深的摳著地麵,也不管地上有些什麼,鋒利的細石粒尖紮進手指肚,鮮血大滴大滴黑紅的沾在黑色石粒上。
隻一棍後背的就紅了一大片,蕭作雄有些奇怪,膠棍傷筋動骨可能,破皮流血卻很少見,這才發現天賜的襯衣本來就已經被劃破了兩道,冷風呼呼的往裏灌,應該是後背本就受了傷。蕭作雄停了手,這樣看不見背部的傷痕,不知道打成什麼樣子:“脫了!”
“啊....哎....”圍觀的軍士都不自覺的小聲發出了唏噓,蕭司令的軍紀家法嚴明程度沒人不知,可對待自己兒子的手段也能這樣不近人情,軍士們很自然的想到了蕭二少根本不是蕭司令兒子的這件事情,都用著很同情的表情看著這個挨打的孤兒。
天賜就像沒聽見周圍或同情或嘲笑的各種聲音,慢慢的抬手,本就解開了一半的扣子,剩下的也一並解掉就好,手指上的血珠掛在襯衣精致的金屬扣子上,很快侵染了所有刻製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