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床榻上還在昏迷中的星移,弘時與盛熙舅甥二人的臉上齊齊滑過一絲愧疚之色,若非他們……星移不會去後花園,更不可能被蛇咬傷,受驚摔倒,見了紅。
宜萱看著一旁侍奉星移多年朝顏……她如今嫁了端王府一個侍衛,已經是嬤嬤了。
朝顏見房中一片沉默,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王爺、公主,福晉這段日子時常去後花園散布,而且每次都要去菊花花圃。這樣習慣,怕是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宜萱點了點頭,是啊,這種算計,隻要摸清楚了習慣,自然就好下手了,而且成功的幾率還很高。
宜萱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果然臉色更青了幾分,便道:“那蛇,我瞧見了,應該用來做蛇羹的烏鞘蛇。”
弘時眼底陰鬱,他眉心一擰,臉色愈發難看,“姐姐,詠絮最愛吃蛇羹。”
宜萱笑了,側臉問:“你覺得是她所為?”——她倒是不覺得李詠絮會做這樣的事情,這不是宜萱認可她的人品,而是傷害星移對李詠絮沒有半點好處。別看平日裏,李詠絮對星移多有冷語,但入府這麼多年,卻也沒真的敵對過。何況李詠絮隻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她害了星移肚子裏的孩子,對她根本沒有半分好處。
弘時搖頭,“我是憤怒,她加害小移,還想著把罪名推卸到詠絮身上!”
看樣子,弘時心中已經明白到底是誰所為了。眼下,首當其衝的可不就是董鄂氏嗎?除了她,還會有誰這般急不可耐地要除去星移肚子裏的孩子?
無非是要替永瑜除掉日後的競爭對手罷了!她固然是愛子至深,可踩著別人孩子的性命這種做法……太犯忌諱了,也犯了弘時的底線。
若是尋常時候,董鄂氏不見得敢如此明目張膽,可是她的身子孱弱,還不曉得能活幾年的情況下,自然就敢鋌而走險了。
弘時馬蹄袖下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我真後悔……後悔當初在汗阿瑪麵前替她保下這條命!!”
宜萱一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弘時哼道:“當初董鄂氏害了高氏腹中之子,汗阿瑪早已知曉!”
宜萱心中翻湧,腦袋裏也瞬間豁然開朗了,緣何當初董鄂氏產後見了紅,差點丟了性命?原來是汗阿瑪……他的確容不下一個謀害皇孫的兒媳婦!可偏偏董鄂氏很幸運,突然有了身孕,汗阿瑪才沒有立刻要了她的性命!而弘時又替她求情,汗阿瑪也少不得看在她肚子裏孫兒的份兒上,所以隻下手傷了她身子本源,沒有立刻取她性命!
如此一來,也便通順了!若是端王府內姬妾敢謀害嫡福晉,弘時如何容得下?唯獨隻有是汗阿瑪所為,弘時才不敢吱聲。因為汗阿瑪肯留她半條殘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弘時如何還敢央求更多?永瑜抱進宮,固然是董鄂氏明白自己身子孱弱,無力照顧幼子,可汗阿瑪明明不怎麼喜歡永瑜,卻還是允許皇額娘抱養,想必也是不願意自己的孫子被一個歹毒的兒媳婦撫養長大吧?
一切都明了,宜萱長長歎息一聲,最終無言。
這次的事情,足足過了七八日,弘時才以董鄂氏病重為由,不許外人探視。雖然星移險些小產,必然是董鄂氏所為,可弘時想必也細細調查了,確定了才禁足了董鄂氏吧?畢竟,心底裏,弘時還抱著些許期盼,希望不是纏綿病榻的嫡妻所為。
弘時對董鄂氏,終究存了幾分憐惜的。當初董鄂氏害死了弘曆遺腹子,弘時雖然怪她,也心裏並不恨她。可是這回——董鄂氏要加害的是他的孩子,弘時自然不能容忍!在弘時眼裏,弘曆之子,死了也沒什麼好憐惜的,可他自己的孩子……還是她最喜歡的女人為她懷的孩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天氣漸漸料峭,皇城一夜大雪之後,白茫茫一片,天地一片幹淨。
宜萱披上今年盛景將軍進獻的白貂鬥篷,進宮去喝臘八粥。
今兒是臘月初八,雪後天初晴,都能聞到寒梅凜冽的沁香了,永壽宮的黃地琺琅雙龍大花斛中插滿了簇簇的梅花,紅鬱鬱的,好看極了。
皇後李佳氏穿著一身喜慶的正紅色玉堂富貴琵琶襟旗服,顏色跟那紅梅一眼明正鮮豔,她正站在炭盆跟前,烤著火,紅彤彤的火焰襯得她臉上也紅光滿麵,隻是她神色有些哀歎,“自打入冬,年氏的身子就不大好了……”
“年貴妃——”宜萱不由一怔,這些年她避居翊坤宮,甚至連年節時候都不出來,宜萱也漸漸少見到她了。沒想到過了沒幾年,她的身子竟然這般不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