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鸞跑回董鄂氏房中,自是一肚子委屈要傾訴,“皇瑪嬤怪我,阿瑪也怨我!!可是我有什麼錯!我隻是想嫁給熙表哥而已,又不是我讓他出走的!!”
董鄂氏隻穿著件胭脂紅團花暗紋中衣,衣裳鮮豔的顏色,反襯得她臉色蒼白如紙,她望著伏在自己膝蓋上哭訴的和鸞,原本孱弱的麵孔上惱怒之色翻湧不息。
“我的鸞兒貴為和碩格格,肯下嫁與他,已經是極大的抬舉了!!他就算是大公主之子,也不過是個外姓奴才!竟然如此折辱我的女兒!!”董鄂氏憤怒地唇齒顫抖,麵孔漸漸竟有了幾分猙獰。
和鸞帶淚的蘋果臉上露出錯愕之色,“額娘,您、您說什麼呢!”——在和鸞的記憶裏,她的額娘是溫和而端莊的,何曾會說出這般刻薄的話?何況,那是熙表哥啊,是姑姑的親生兒子、皇瑪嬤和皇瑪嬤的嫡親外孫!連宮裏的幾位阿哥叔叔都不敢把他當奴才使喚,何況是額娘呢?
和鸞隻當是自己的額娘在為自己抱不平,何況身為女兒,自不能言母之過,她忙用纖纖小手做噤聲之狀,“額娘,這話要是讓阿瑪聽見,怕是要置氣的!”——阿瑪疼愛熙表哥,就像自己的兒子一般,如何能容得下旁人辱罵?
董鄂氏冷哼了一聲,臉上苦澀、憤懣、鄙夷交加,“我都是這幅樣子了,還怕什麼?!若不是為了鸞兒和永瑜,我何苦這般苟延殘喘,還不如死了幹淨!!”
和鸞急忙上前捂住董鄂氏的嘴巴,她含淚嗚咽道:“額娘何苦這般詛咒自己?!鸞兒還盼著您養好了身子,親自送鸞兒出嫁呢!”
董鄂氏眼裏亦含了淚,“我這身子,不過是熬一天算一天!原想著,把你許給納喇盛熙,不必受遠嫁之苦,將來額娘去了,你也能幫襯你弟弟!沒成想,如今竟叫你受這般侮辱!前腳才下了賜婚的聖旨,他轉天就出逃了!這不是明擺著打你的臉嗎?!”
盛熙的出走,的確叫和鸞覺得委屈,可委屈中,她也難免有些覺得愧疚,“……額娘,這賜婚,到底是咱們用了計……”——那日是額娘叫她進宮去求的,還說皇瑪嬤若是不答允,便去養心殿哭求。
“什麼計不計的!!”董鄂氏惱怒了麵孔,“他若是不想尚主,為什麼打小和你走得那麼近?!把你的心勾了過去,便想翻臉不認人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他若無心娶你,等年歲漸大的時候不早早疏遠了?偏生等到快要成親的時候,才翻臉說要娶佟家那小賤蹄子!我的女兒,又豈是那麼好欺負的?!他算個什麼東西!!”
見董鄂氏越說越嚴苛,和鸞不禁有些焦急,熙表哥是她的親表哥,無緣無故哪有疏遠的道理?本就是表親,何況滿人不必漢家的男女大防,平日裏來往走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額娘,您別說了……”和鸞臉色哀愁,自打身子病弱,額娘的脾氣似乎也越來越壞了。和鸞也懂得,額娘都是在維護她,可這些話一旦傳揚出去,隻怕阿瑪就更厭棄額娘了!
“姑姑這會子,還在阿瑪的書房裏呢。”和鸞急忙提醒了這麼一句。
董鄂氏皺著眉頭問:“大公主也來了?!”
和鸞輕聲道:“姑姑是特意送我回來的。”
董鄂氏冷笑連連,獰聲諷刺道:“我怎不知,她有這般好心?!”
“姑姑……她一直都對我挺好的。”和鸞忍不住反駁了一句,雖然在和熙表哥的婚事上,姑姑一直不讚成,但打小都是疼她的。這點好賴,和鸞還分得清。對盛熙,和鸞是既埋怨、又歉疚,可對宜萱,和鸞一直都甚是親近的。
董鄂氏言語愈發冷刻:“她若真疼你,如何會叫納喇盛熙逃婚了去?!”
和鸞急忙道:“熙表哥出走,也著實出乎姑姑的意料……”
“什麼出乎意料!!”董鄂氏聲音高了幾度,臉上滿滿都是怨毒,“我看本就是她縱容納喇盛熙出逃!保不齊就是她出的主意呢!!她本來就不想自己兒子娶你,如今又怎肯輕易從了聖旨?!”
“額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和鸞愈發苦惱了起來,額娘一動怒起來,真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鸞兒,人心隔肚皮!你是她親侄女不錯,可納喇盛熙更是她親生的兒子,她自然是要偏袒自己兒子多一些的!”董鄂氏狠狠攥緊了拳頭,眼底的冷意愈發濃得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