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垂下眼瞼,寧神沉思了片刻,“納喇盛熙的那個房裏侍女——可是他的通房丫頭?”
和鸞急忙搖頭:“姑姑說不是,隻是熙表哥的大丫頭罷了!不過是伺候熙表哥年份久了些,聽說年紀也不小了,都二十多了!”
董鄂氏眼裏浮起深深的懷疑之色,“二十多了?!!這般年歲?若不是打算留給納喇盛熙做侍妾,長公主為何一直沒把她配出去?!”
和鸞一愣,也覺得這有些不通順,可此刻她因試婚格格被退回來的事兒正高興著呢,自然容易什麼事兒都往好處去想,便道:“大約是她伺候得好,熙表哥有些舍不得吧。”
董鄂氏冷哼了一聲:“舍不得?!若隻是舍不得一個伺候他的侍女,又怎會因此負氣逃婚?!依我看,這個侍女,必然是他的通房丫頭!!日日伺候枕席,夜夜恩愛,所以被你擠走了,他才那般惱羞成怒!”
聽到“通房丫頭”以及“日日伺候枕席”、“夜夜恩愛”這種露骨的話,讓和鸞心裏酸澀難受極了,她此刻也不禁信了自己額娘的猜測,和鸞咬了咬嘴唇,低聲道:“罷了,就算從前熙表哥的通房丫頭,可如今她都嫁了旁人了,再計較便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董鄂氏凝著眉頭,又沉思了片刻,“既然是納喇盛熙的通房,隻怕十有八九還是長公主安排的。怎的當初長公主那麼痛快便答允你那通房給打發婚配出去了?”
和鸞忙道:“的的確確是婚配了,女兒還叫人私底下查了,就在熙表哥出走後不久。她就回了昌平,後來沒過多久,便許了個昌平殷實的商戶子弟嫁了。”
“商戶子弟?!”董鄂氏臉沉了三分,“長公主府裏得臉的大丫頭,怎麼肯下嫁商戶子弟?!之前你既然說是個漂亮丫頭,又是長公主府裏的,隻怕嫁個舉人,乃至尋常小官做官家娘子,怕都不難!她如何肯嫁給最低賤的商戶?”
和鸞道:“您不是說她是熙表哥的通房嗎?身子不淨,自然挑不得太好的。何況,她雍正十三年春天就給那商戶生了個兒子,如今都一歲半了。”
董鄂氏聽了這番話不但沒有安心,反倒是臉色都鐵青了,“本宮可是記得真真的,納喇盛熙是先帝十二年六月出逃的!來年春天,也不過剛剛九個多月光景!!!!”
這話裏頭的意思,和鸞也聽懂了,她姣淨的臉蛋瞬間煞白了,那個叫錦屏的出嫁後,九個月後就生了兒子。那她的兒子,到底是她丈夫的,還是——
怪不得和鸞多想,先前就被董鄂氏一口咬定錦屏是盛熙的通房丫頭,如今時間有如此巧合。十月懷胎,滿打滿算也不過九個多月,時間上竟是如此吻合。作為一個即將出嫁的女人,和鸞自然也有幾分“婚前恐懼症”,如今是一個曾經與他準丈夫有過歡好的女子,生了孩子,叫她如何不多心呢?
“也許……應該隻是巧了點吧?”和鸞哆嗦著嘴唇道。
長春宮裏發生的事兒,宜萱自然不曉得,她退了那個試婚格格之後便回公主府去了。她如何能料想到,董鄂氏的腦洞居然開得這麼大?莫非是病得隻能宅在自己宮裏的人,悶得久了,想象力竟是如此豐富?!
她回到長公主府,底下人正好來報說,出嫁的錦屏特回來磕頭請安了。
畢竟布爾圖家是宜萱的陪嫁包衣,雖然錦屏嫁出去了,可她父母親眷都還在伺候宜萱呢,自然偶爾還是會回來請安,帶點昌平的土特產,雖不貴重,倒也還算有心。
宜萱笑著對玉簪道:“當時著實沒想到錦屏能這麼快看中了,火速便嫁人了。”
玉簪垂首道:“錦屏的年紀實在耽誤不得了,何況那人雖然是商戶子弟,但長相很不俗,奴才親自瞧過一回……”玉簪不禁壓低了聲音,“奴才瞅著,那人眉宇之間,長得有那個三分像咱們小公爺呢!”
宜萱一呆,隨機免不了心聲歎息,錦屏畢竟是和盛熙朝夕相對了那麼多年,這份感情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消磨掉呢?
錦屏如今已經是漢家婦女的打扮,玉簪說那商戶人家家境很是殷實,如今瞧著錦屏的一身打扮,可見玉簪說得分毫不差。
她穿著一身嶄新的交領中腰式樣漢服襦裙,清雅的淡青色交領襦衣,衣裳上繡了大紅色的紅梅,袖子是精致的琵琶繡,袖口上還特意繡了一圈紅梅纏枝,以略深的鬆柏綠色雲暗紋緞子做掐牙,很是色彩分明。下身穿著棗紅色的百褶裙,很是壓得住的顏色,能襯出幾分穩重,那棗紅色的裙上則繡了翠綠的幾支翠竹,平添三分雅致。腰間懸著縷金雙魚荷包、五彩攢心結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