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鑫當時就嚇傻了,他扭過頭,看著林海洋都磕巴了:“師弟,不,不是你幹的吧……”
林海洋眨眨眼:“啥事兒?”
蘇鑫當時就急了,他拽著武警官說:“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你們問他幹嘛?他瘸!前兩天還癱呢,怎麼把一大老爺們兒扔樓下去?”
武警官指了指林海洋的腿:“他不是好了嗎?”
林海洋完全沒有進入狀況:“啊,我前天才好。”
武警官點點頭:“那人是今天被殺的啊。”
蘇鑫氣得都要撞牆了:“林海洋你也太點兒背了吧!你都癱了大半年了,你著什麼急康複啊,再多癱幾天誰能把你扔出去啊。哎呀,你氣死我了!你氣死我了!你氣死我就算了!”
林海洋長長地歎了口氣:“師哥,武警官,真不是我。”
武警官說:“那你也得跟我們走一趟,去說清楚了啊。”
蘇鑫拽著林海洋的胳膊不讓走:“武警官,你不是要打擊報複吧?我告訴你,知道你兒……”
看武警官臉色一變,林海洋按住了蘇鑫的手:“師哥,一碼歸一碼。不是我幹的我不心虛,我去跟警察同誌說明白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別瞎說。”
蘇鑫看了看林海洋,也不想跟武警官鬧翻了。
他按了按他的肩膀兒:“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兄弟。別怕。”
林海洋認真地點了點頭。
林海洋被警察同誌帶走那段兒可以說是十分淒慘了。
剛剛回家的連憐一路拍著車窗,一路哭著追:“你們,你們憑什麼抓走他?你們憑什麼抓走他?他才剛剛好啊!他才剛剛好啊……你們看他說話都會臉紅的一個人,他怎麼會殺人呢?”
林海洋被兩位警官夾在當中,努力地回過身去,對著外麵喊:“連憐,連憐你回去……你回家吧,回家等著我……我沒事兒……”越來越模糊地視野中,林海洋恍惚看見蘇鑫從後麵緊緊地抱住了連憐的胳膊,不讓她繼續跟著跑了。
師哥安撫地拍著連憐的後背,好像在說:“沒事,沒事……”
車子越開越遠,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地,就看不見了。
林海洋擦了擦眼角兒,難過得都快哭了。
坐在他身邊兒的警官噗嗤就樂了:“嗨嗨嗨,戲真多你們。是不是還腦補自己是被反動派抓走的共----產---黨---員啊?”
林海洋吸了吸鼻子,特委屈地“嗯”了一聲。
旁邊兒的警官“嘿”了一句,不搭理他了。
在車上搖搖晃晃地坐著,林海洋的腦子才慢慢地轉過彎兒來。被帶走調查這個事兒林海洋本來還覺得挺滑稽荒誕的,直到這一會兒,他才對這件事兒有點兒認真了起來。
武警官說什麼?劉處長是被殺的?難道不是跳樓?沒人告訴他。
可是……那……那和他林海洋有什麼關係……
他在屋裏補了一天窟窿就殺人嫌疑犯了?
林海洋不知道的是薛大媽也被盤問了,不過顧忌老太太歲數大了,沒帶走,在家裏問的。
薛大媽被盤問主要是因為下午跟劉處剛打了一架。
據薛大媽說,劉處從18層下來,氣色很不好。正碰上薛大媽端著洗好的被子上樓晾,盆子碰了劉處的胳膊,劉處就急了,嫌棄她老人家往人家樓上曬被單子,占大夥兒便宜。
薛大媽本來就不愛看這兩口子,聽說前兩天他們還敗壞林海洋他們的名聲,更恨他們了,倆人三說兩說就打起來了。老太太底氣多足啊?叉腰兒站樓道罵了會兒街,劉處嘴頭子不是老太太的個兒,三招兩式,就落荒而逃了。
打完了就完了。這樣的街坊鄰居,吵架拌嘴,整個北京城一天不得有一萬多起兒。
本來也沒什麼大事兒,要不是看薛大媽體格兒著實不錯,估計刑警也不問她了。
誰知道薛大媽還不樂意了:“怎麼著?你尋思是我老太太給那王八蛋扔下去的?我還真有這個心,我不瞞著你們說。”
刑警呢也是厲害慣了,立刻嚇唬了薛大媽幾句。
於是一堆看熱鬧的鄰居,在薛大媽單元門外麵,就聽著了屋子裏麵兒薛大媽嚷嚷:“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你說我把他扔下去的嗎?我說是我扔的了嗎?捉奸拿雙,捉賊拿贓。你有證據嗎?你今天不給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還就不行了。老太太我六十多了,我含糊你?幹什麼幹什麼?你還要動手是怎麼地?”
蘇鑫跟連憐麵麵相覷。
街坊們議論紛紛:“薛大媽膽兒真大。”
“就是就是。”
“好話好說唄。”
“不過老劉他們兩口子是夠招人恨的,也不怪薛大媽煩他們。我們家孩子不就哭兩聲兒麼?非說我們家熊孩子。要給我們按樓震器。孩子哪兒有不哭的啊?”
“還有他那個太太……嘖嘖……”
在外麵聽著的劉大爺不知道怎麼的就急眼了,低著頭兒就往屋裏撞:“是我,是我!是我把他推下去的。你們放了她吧!都是我幹的!我自首。我坦白!”
弄得刑警都傻了,這案子也太好破了吧?
薛大媽從屋子裏衝了出來,急赤白臉地啐了劉大爺一口:“呸!老東西,甭尋思這樣兒我就原諒你!”
劉大爺老淚縱橫:“我不用你原諒!我就是……對不起你啊……哎,警察同誌,真是我幹的!槍斃了我吧。我樂意。”
一臉蒙圈的刑警同誌唯恐這老兩位串供,趕緊把他們隔離起來,展開了訊問。
劉大爺跟刑警同誌是這麼交代的:“我跟薛寶林,哎,就是薛大媽,從小兒就認識了,老街舊鄰,青梅竹馬,初中跟高中的同學。上完了學,我們倆一塊兒下的鄉,對,去了生產建設兵團。那會兒不讓搞對象,我們倆偷偷的搞。對著毛=主=席像章發過誓:非她不娶,非我不嫁。她給我織一副手套,我給她留兩個蘿卜。那個時候小,靦腆,不好意思跟人說。一個連那麼多人,誰也看不出來,我們這點兒小心思,隻有我們倆知道。後來,上麵選調上大學,就給了一個名額,要求政治合格、表現良好,沒談戀愛的。領導跟我談話,想把名額給我。警察同誌,您不知道,我那會兒才十九歲,我……我是太想回北京了……我真怕我這輩子就埋在大西北啊……我就喪了良心,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冰天雪地裏。我要是長了前後眼知道後來知青能回城,我打死也不會這麼幹啊!”說到這兒,劉大爺握著刑警的手,已經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老頭兒哭出來了半輩子的委屈跟悔恨:“警察同誌啊,我對不起寶林啊!無論她幹了什麼,都是我出的主意,無論她想幹什麼,都是我下的黑手……這裏沒有她,她是無辜的,劉處長是我扔下去的,劉處長他們一家子都是我扔下去的,我坦白交代,我認罪伏法,你們把我抓走槍斃了吧……我對不起她啊……我後半輩子日日夜夜都在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