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竟然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鋒青心想。他看到了繈褓裏嬰兒胸前掛著的那個吊墜。這才發現,這個剛才還綠瑩瑩發光的吊墜原來是一個石質的長命鎖,除了鎖上纂刻的麒麟圖案外,再無其他特殊之處,由於綠光的消失,鎖身又變回了之前不起眼的灰黑色。
跌倒在地的臉上有白毛的鷹臉人隻是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獨眼鷹怪和禿頭鷹怪將他的屍體平放在地麵上。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
“我要殺了他!”禿頭鷹怪聲嘶力竭地喊著,憤怒地看著鋒青。而獨眼鷹臉人伸手止住了他。顯然,他知道,能瞬間擊斃自己兩名兄弟這件事已是不爭的事實。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在暗中幫助這名道士。如果他們貿然再次發動進攻,那麼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倆。
鋒青被禿頂鷹臉人的聲音嚇了一跳,但他已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這裏已不能再留,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懷裏這個孩子著想。
他料定這兩個鷹臉人短時間內不敢再追上來。於是再一次放出了青劍,強打起精神,飄然禦劍而走了。
果然,兩個鷹臉人都沒有追過來。鋒青腳踩著青劍迎風而上,瞬間穿透層層霧氣,飛到了烏雲之上。
正午的陽光直射在厚厚的雲層上,泛出耀眼的金光,那金光在波濤翻滾的雲海上不斷折射著,變化著,氣象萬千,煞是一片奇異的美景。然而此時的鋒青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美景了,因為他踩劍的左腳正在不住地顫抖,一股麻癢疼痛的感覺不斷從腳踝處傳遍全身,他感覺自己的渾身上下忽冷忽熱,似有無數個螞蟻在爬……
“啊——”禦劍的鋒青一個趔趄,差點從劍上翻了下來,勉強運功才穩住了身形,一種不祥的恐懼感從內心深處升起,“這究竟是什麼毒?竟然如此猛烈!”想到這裏,鋒青運盡全身所有功力催動青劍急速前行,他的目的很簡單:在毒發之前將這個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噗——”一陣灰黑色的血霧自鋒青口中噴出。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懷裏的繈褓,那繈褓中的孩子此時睡得正香。鋒青想伸手去摸孩子稚嫩的小臉蛋,這時才發現,他的胳膊也已麻痹不能動彈。
“啊!”鋒青大喝一聲,強行將最後一絲內裏逼入右手雙指間,右臂憑借肌肉的力量強行掙脫那陣麻痹的束縛,雙指向腳下的青劍一指,一陣纖細的青光頓時射入青劍劍刃上,緊接著青劍緩緩變大,最後,竟然變得比先前足足大了十多倍。
鋒青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幸就平躺在這變大變寬的青劍之上,僅憑最後一絲意念控製著青劍繼續向前飛行。
他仰麵朝天躺在青劍上,飛了很長的時間。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大睜的雙眼眼角開裂,漠然地瞪視著天空中那個紅彤彤的太陽,黑色的瞳孔上此時已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他很累,全身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流逝。但他不能睡,他知道,這一睡或許永遠也起不來了。自己的性命不要緊,懷裏的孩子此時卻不能沒有他。
青劍越飛越低了,從雲層之上落入了雲層之中,冷颼颼的風夾雜著淡淡的霧氣,吹拂著鋒青亂蓬蓬的黑發,在他臉上迅速地摩挲著,撩動著,而他卻絲毫都感覺不到。
現在他的臉上、脖子上、手上和腳上的皮膚顏色已經由剛才的深紅色冷卻成了烏青的淺黑色,所有裸露肌膚表麵上的毛細血管也已脹成了黑色的網狀。
他下意識地控製著麻痹的雙手將胸前孩子身上的衣服蓋得更緊了一些……他已經快沒有力氣了,連意念也已經越來越弱了,青劍也越降越低越飛越慢了。
片刻之後,青劍終於落在了一片青黃色的麥田裏。青劍的落地帶來了一陣震動,繈褓中的嬰兒又被驚醒了,聒噪的哭聲又大了起來……隻是,此時的孩子哭聲在鋒青耳中已變得越來越小了……鋒青大睜的雙眼沉重地閉合下來,接著又睜開了一點點,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睜到更大——顯然,他現在竟連控製眼瞼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聞到了泥土的氣息和麥穗兒即將成熟散發出來的特殊的香氣。那是大雨過後的麥田裏特有的味道。陽光直射在他的瞳孔上,一陣微風吹過,他感覺自己的睫毛有些癢。
四個猙獰的麵孔俯視著鋒青,那猙獰的麵孔上正帶著淫褻的笑容。那笑容是黑色的,映襯在灰黑色背景的天空中,像四片奇形怪狀的烏雲。
在最後閉上眼睛前,鋒青看到,一把比烏雲更黑的、黑黢黢的尖刀向自己伸了過來。
他緩緩地合上了疲憊的雙眼,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微笑中有不甘,有苦悶,卻沒有絲毫遺憾,因為,為了胡大哥的臨終囑托,他已經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