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婚禮,向來就是熱情而歡快的,大大的篝火堆,大塊的牛羊肉,極烈的酒配著大塊地羊腿一飲而盡,便是再暢快不過的事了!
隻有一人例外。
子絳端著精致地小瓷碟,慢條斯理地吞著拓跋昱割好的牛羊肉,碰到不喜歡的肉筋她便秀氣地皺眉吐出來,口中偶爾含糊地嘟囔著什麼,卻依舊能聽得出是略帶不滿的埋怨。
身旁的素鸞看著她的模樣,卻也明白此刻萬萬是不能哭的。因而,她亦是含著淚向著這位名喚拓跋昱的大漠霸主深深地扣了一個頭,繼而牽了子絳的手輕聲誘哄:“阿離乖,回家。”
“素鸞姑姑,娘親什麼時侯會來見阿離啊?”她偏頭,每天都不厭其煩地重複同一個問題。
“快了,”素鸞道,:“待到她……願意見阿離時,自然就會出來了。”
“嗯,那阿離每天都乖乖睡覺,好好吃飯!娘親看到這麼乖的阿離,定會舍不得離開的,阿離就能永遠和娘親在一起了呢!”眼看著那座陳舊的院子越來越近,子絳便順勢鬆開素鸞的手一路小跑爬進了被窩,乖乖閉眼睡覺。
“你出去吧。”有低沉悅耳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素鸞看著這位沙漠上地霸主,心中竟無比慶幸:得虧還有這樣一個人願意這樣無條件地寵著子絳,也隻有他才不會讓她短短二十五載的生命結束得那樣草率……
可惜的是,懦弱而又勇敢的吳子絳去愛張辭修時早已耗盡了全身的氣力,待她遇到拓跋昱時,早已人走花敗,她偏執地愛著那個傷了她的男人,至死不渝。而他,亦偏執地愛著這個冷心冷情的女子,哪怕終生亦無回應,可他亦是愛她,至死不渝。
“奴婢告退。”素鸞輕應一聲,福身退出了帳篷,可不知怎的,分明是大喜的日子,可她又為何會滿臉鹹濕呢?
滿目紅羅帳,散下的卻是五個人的哀傷,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哪怕,你並不愛我。
書磐是覺著,既然故事都講到了這裏,結局怕也就是五個人就此抱著獨屬他們自己的不甘和隱秘 相安無事地度過漫漫餘生而已,可事情又哪裏有那麼容易結束?因著子絳的情況時好時壞,所有人都不敢保證什麼時候會有變數發生。因而,有那麼一段時間,那些被派來照顧子絳的人都感覺自己的脖子上方懸了一把刀,稍有不慎,他們的城主一怒,遭殃的又豈是區區如此幾人?
果真,在子絳同拓跋昱成親的三個月後,事情就此出了變故。
那是一個與往常並無任何分別的清晨,素鸞端了水打算為子絳洗漱,可誰知方一進門便隻感覺到了滿室不同尋常的安靜。果真,當她推開臥室的門時,屋子裏早已沒有了子絳的身影,連帶著她續命的藥,以及阿離的骨灰,統統沒了蹤影。
她走了,連帶著她所在乎的一切。
其實就連子絳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她一路上看著綠洲變成大漠,大漠變成荒道,荒道變成大街,街道變成城門,也不知究竟到了何時,她近乎機械地抬頭,終於看到了頭頂城樓上大大的“錦安城”三字,她輕輕勾了勾唇角,看著這座熟悉的城,其中掩埋地卻皆是兒時豆蔻的青蔥,伴隨的亦有之後的無盡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