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家教工作,沈然帶著早已準備好的飯菜一如既往地來到小鎮的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一陣清幽的百合香氣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撲麵而來。沈然對著床上的人展開笑容:“婆婆,我來了。”接著,又開始隻有她說話而沒人回應的聊天——無聲躺在床上的,是養大沈然的婆婆。
婆婆年輕時便沒了丈夫,夫家的人嫌她晦氣,把她趕了出門。小鎮地方不大,流言蜚語容易擴散,此事一出,婆婆的聲名便不太好,自此一生未嫁,膝下無兒。某年冬天卻遇上了被父母遺棄的沈然,便把她帶了回家。從此以後,沈然就和婆婆相依為命生活。
四年前,婆婆在路邊撿瓶子時被醉駕的司機撞倒在地,車禍很嚴重,肇事司機當場死亡。婆婆經過搶救後雖活了下來,卻一直昏迷至今。醫生說,能不能醒過來還是未知。
婆婆床頭的心電圖每天都在正常躍動,可能正是如此,沈然總相信婆婆有蘇醒過來的一天,所以才不惜一直支付昂貴的醫藥費用。
沈然擰了濕毛巾為婆婆擦拭身子,猶豫半晌,向她吐露:“婆婆,他們……來找我了。這麼多年,終於來了。他們想讓我跟他們回去,我答應了……所以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來見你了,你不要太想念我也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她相信,這隻是她跟婆婆的暫別。
跟婆婆告別完,讓她“陪”自己解決了晚餐,沈然便背上吉他離開了醫院。
周末晚上沈然都會在鎮上一家人氣不錯的酒吧駐唱,運氣好的話一晚能賺六七百塊錢。
沈然走進酒吧,跟裏麵的人逐一打招呼。調酒師蜜糖是個不折不扣的七尺男兒,也是個生活比女人精細,動作比女人柔情的同性戀。他男朋友是酒吧的保全三哥,近一米九的高個兒,是個精通武術的麵癱男。
蜜糖大驚小怪地看著沈然,“小然啊,我好想你!”沈然淡淡地笑了笑,蜜糖誇張的表現方式她早就習慣了。
蜜糖問她,“今天那小帥哥沒來哦?”沈然搖搖頭,“他來玩幾天而已,昨天就回家了。”蜜糖聞言一臉誇張的遺憾表情,“哎喲,樂子沒了!”
他說的是沈然兒時的玩伴賀辛堯,人家這幾天過小鎮找沈然玩呢,沒想到蜜糖一見了他就有心要逗一逗。這兩人天生八字不合,見麵就吵嘴。賀辛堯沒蜜糖鬼主意多,總被氣得七竅生煙。沈然不禁想起這兩人見麵的場景,倍覺好笑,說道:“你別老欺負他。”
“就是要欺負他!”蜜糖不以為然哼了一聲,“對了,老板娘回來了哦,讓你來了就去找她。”沈然點了點頭,把吉他放好後便上了二樓,剛推開老板娘辦公室的門就聽到了一聲巨響。沈然驚得低頭一看,滿地狼藉。
坐在地上的老板娘瞄了一眼倒地的東西,又麵不改色地埋頭收拾——半個月前她出門旅行了,地下堆滿的估計都是她的戰利品。
她翻了好幾袋東西出來,道:“小然,這些是給你買的東西,等下回家記得帶回去。”沈然和老板娘的感情不錯,也十分清楚老板娘說一不二的性格,也就很幹脆地接下禮物並道謝。
“那我先出去準備了。”沈然說道。
“你都決定好了嗎?”老板娘的聲音幽幽響起。昨晚沈然把這兩天發生的事都跟老板娘說過了,老板娘雖不太認同沈然做的決定,但還是表示支持她的意願。
沈然低頭扶著門把,低低地“嗯”了一聲。她知道老板娘擔心自己,但她有自己的打算,總要把某些事情搞清楚的。
“好,那就放心地去。婆婆那邊我會照顧好的。”老板娘說,“要是在那邊被欺負了,一定要告訴我,知道麼?”
沈然點了點頭,由衷道:“謝謝。”
一個星期之後,從M市來了接沈然的人——是沈然的親生父母派來的。兩個星期前,沈然的親生父母沈華陽和路秀娟來到了小鎮。他們非常真摯地解釋了為何當年會與沈然“走失”,並非常誠懇地為自己時隔這麼久才“找到”沈然而請求原諒。他們希望沈然能跟隨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