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憤怒轉化為共識
表述
作者:毛亞楠
知道人藝導演徐昂拍了個中國版本的“十二怒漢”叫《十二公民》,我就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覺得肯定不會好看。我還跟出版《十二公民》一書的圖書編輯說,“現實裏兩個人談好話都很難,何況是十二個連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人,徐昂有些‘烏托邦’了”。
這並不是我信奉“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摩中國人”,而是近期對於龐麥郎、餘秀華及柴靜等熱點事件,我在網上看了太多討論、爭議和憤怒。當我還在為柴靜小女兒紮著天線頭探望窗外霧霾的天空而感慨的時候,微博上卻早已是罵聲一片。
在互聯網這個社會取景器內,每個人的“麥克風”都太響了,各式各樣斷章取義、借題發揮的“噪音”彙流成一股股“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話語暴力,每個人似乎都急於表達,急於憤怒,而非傾聽與協商。所以我覺得徐昂拍這部電影有些“理想主義”了,如今中國人怎麼能坐在一起好好說話?然而3月3日晚,首都劇院《十二公民》的點映卻改變了我的看法。
電影播放過程中,由於劇場設備發生故障,導致了影片在觀看期間斷片卡帶,在現場觀眾不得不重複看了多達十二遍的龍標(電影放映許可標誌)之後,觀眾席間“上演”了真實版的“十二怒漢”。有的人開始憤憤不平要討個說法,有的人站出席位高喊著“退票”,當然也有人像我一樣在此起彼伏的“聲討”聲中選擇沉默等待。後來,一個工作人員從幕後彎腰走出,但當時台上燈光太強,顧不得腳下的他走到台中央又被電線猛絆了一下,那人起身後神情狼狽地向台下解釋起來。這時,有觀眾動了惻隱之心,出來勸解,失控的場麵才稍稍平複。不過卡帶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看著看著又會跳回片頭,隻能依靠放映員記錄斷點時間,一次次把電影切到斷點的那一幀。盡管頻發的放映故障為影片呈現效果打了折扣,卻沒有觀眾中途退場,這也有賴放映員每次精確到秒的“播放水準”。
整場下來,笑聲不斷,屏幕上為各自所擁有的真理激辯的那十二位好像就在我們身邊。我這才理解徐昂的初衷,他是希望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梳理大家的常識、通識和偏見,希望我們從中看到一種可能性,在這樣的討論裏撥開偏見,看到別人的真誠和美好。徐昂很聰明,他明白如果直接去跟別人講這些,本身就是一種冒犯。他找出一個方法讓電影中的十二個激辯的人和解,最後達到一種認識上的共識,以此來告訴我們大家,隻有將各自的憤怒轉化為探討真理的一致行動後,才有紓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