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水泥匣(下)(1 / 1)

螻蟻城,地下酒廠。

日複一日的辛苦勞作讓扮貓的身體越來越差。她仍然堅持隻喝水不喝酒,這裏的水供應得很少。監工有水喝,工人們隻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有機會解渴,但給他們的隻有一些劣質酒。她從來一滴都不沾,越是糟糕的時候,扮貓越想保持清醒,想活著的願望從來沒有離開她的腦海。她仍然時常想馬波,以前她想起馬波就會哭,盼望他來,現在她不哭了,隻要想想就夠了。

“馬波來了就一定能逃脫嗎?敦佐真心不想逃出去也不願意幫我逃出去嗎?馬波不來就一定逃不掉嗎?”這是總在她腦子裏轉著的思緒。

扮貓之所以可以不喝酒,是因為她最近被調配的工作是給葡萄澆水,她試著偷偷抿了一小口,橡膠管裏流出的是水!既然有水,為什麼要給工人喝酒?最後他們都會醉得像那個被賣了很多次的女人那樣嗎?扮貓一邊偷水喝,一邊默默觀察周圍的工人,很快她發現,工人隻要連續喝醉過三次,就會在下次午飯時不見蹤影,對酒精上癮得慢或者不上癮的工人才能長待下去。監工除了監視他們工作外,似乎更在乎他們的酒癮。這太古怪,太不合邏輯了!酒廠不想要嗜酒的工人很正常,可是為什麼不給工人喝水,隻給他們喝酒,上了癮又不要他們?隻有一種可能解釋得通:水比劣質酒,甚至比這些奴隸工都值錢。

“喝了那個!”敦佐在一次亮紅燈的午餐時間走到扮貓身邊,“你從葡萄表皮上舔水喝,喝酒!”

“敦佐,有些東西是不變的。我認識你的時候就不喝酒,現在也不喝。”扮貓對昔日的煎蛋作最後一次努力,“煎蛋,你的長相變了,但不等於……”

“沒變!這才是我,我喜歡看別人害怕我!”

“可我不害怕你!”

扮貓這句話徹底惹怒了有著魔鬼般麵貌的敦佐,他一把把扮貓拽離座位。扮貓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兒去,他們走過其他工人身邊時,淺坑往前邁了一步,看到敦佐外露的牙齦,她又縮了回去。

剛被扔進尖角的鐵籠子時,扮貓並不是很害怕,幾次送葡萄的接觸讓扮貓習慣了尖角巨大的身軀和沉默寡言的舉止。扮貓發現尖角的床邊有個裝著半瓶清水的玻璃瓶,甚至高興了一下。尖角看見扮貓看玻璃瓶,就用大手把瓶子往她身邊推了推,扮貓喝了一大口,尖角也沒出現什麼異常舉動。她知道沒那麼簡單,不然不會所有人都害怕尖角的鐵籠,鹽壁上一條條血跡也向她傳達著危險的信號。不過現在多喝幾口水總沒錯,扮貓還是節製了一下,剩了一多半給尖角。

黃光出現,是螻蟻工人們該睡覺的時候了,一切才開始發生變化。本來一直傻笑的尖角開始不安起來,他的臉怪異地扭曲著,清水玻璃瓶被他劃拉到地上。他巨大的雙手合在一起相互揉搓起來,嘴裏也不明不白地哼唧著,緊接著一聲怪叫,蒲扇那麼大的手掌對著扮貓就扇了過來。如果不是扮貓的身體嬌小動作快,那一巴掌足夠扇暈她,一定還會有下一巴掌!扮貓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清水玻璃瓶,她抓起來,用力擲在鐵籠子上,玻璃瓶碎成幾塊,帶有瓶頸的一塊被扮貓緊緊握在手裏,鋒利的邊緣朝向尖角。

“尖角,別靠近我!你再發狂,我就紮爛你的手!”扮貓威脅著。

可這顯然沒什麼用,尖角的另一巴掌過來了。扮貓用盡全力把玻璃瓶刺向他的大手,她成功了。鮮血頓時湧出,尖角的大手帶著碎玻璃瓶停在空中。他居然笑了起來,緊接著,這家夥沒有再攻擊扮貓,而是用另外一隻手去抓地上的碎玻璃。尖角似乎對手上的傷口毫不在意,相反,他似乎對滿是血的手很滿意,也不再痛苦地吼叫。扮貓目瞪口呆地看著,尖角對她笑笑,用手指了指鹽壁上幹了的血跡,又指指自己的手。

“那是你的血?”扮貓現在才感到害怕。

尖角不住點頭,小而難看的眼球周圍都是淚水:“夜裏……手癢……癢!”

“你有皮膚病?所以就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磨手?所以你才想打人?”扮貓輕輕牽過尖角因為受傷而流著血的大手,“你的皮膚不是白化的,是有皮膚病,對嗎?隻是別人不知道,都把你當可怕的狂人,其實不犯病的時候,你並不可怕。”

“嘿!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別在螻蟻城裝天使!這個泥潭裏沒有天使,隻有惡棍!”鐵欄杆外淺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