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回憶(下) 完結(1 / 3)

天梯早變成了立體的戰場,爭相往上逃命的螻蟻人和非螻蟻人密密麻麻,相互殘殺。所有人爭先恐後地爬上這窄窄的鐵扶梯,為了一線生存的希望,全白的螻蟻人,和半白的、正常膚色的奴隸混雜在一起相互撕扯。強壯些的把女人和小孩踩在腳下率先登上扶梯,扶梯上也是爭端四起,前麵的人會被後麵的人拉住腳跟扯下來,也有自己無法支持而失足跌落的。

馬波撥開幾個打得血肉模糊的螻蟻人,踏著一堆屍體毫不猶豫地攀上天梯。不間斷爬上二十四個小時,他上麵才會是一絲光線。如果曼波在,也絕對是在這上麵。雖然僅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馬波也隻能試試。

絕大多數螻蟻人即便攀上了天梯也是死路一條。對於一般人而言,天梯根本不是生存的希望,而是條黃泉路。若不連續攀爬一天一夜的話絕對看不到光線,而在這個過程裏,還會有其他意外發生。已經上去的螻蟻人大多數是身體健康程度比較好的,甚至是強健的泥漿天使。

完全豎直的鑄鐵天梯上,下半段人很多,甚至有人踩著別人的背肩往上攀爬,越往高處人就越少,體力不支的人像雨點般在四周落下。

為了爭奪爬天梯的權利,馬波的腳踝被一個拿刀的螻蟻人劃了一下。疼,但他不能也沒時間停下來查看。隻要往下看一眼,就沒力氣再往上爬了。

天梯上沒人有多餘的力氣來處理傷痛。肉體的,心靈的,無論是什麼,若和“活下去”比起來,什麼都微不足道。

血水從內海中央的火山口倒灌入地下,天梯的每根扶手和橫杆上都是濃稠濕滑的血漿,有時冒著熱氣的血漿還會衝下塊塊鮮血淋漓的皮肉。腐臭而絕望的氣味蔓延在略帶鹹味的空氣裏,慘叫聲震耳欲聾,間或還會有一兩具屍體從火山口掉落下來。馬波知道這也不能看,他必須忽略一切聲音、氣味和感情,稍一走神,或瞬間的鬆懈,就有可能從人滿為患的天梯上跌落。他能做的,隻有牢牢盯住眼前的每一根橫杆,一步步向著光源移動。

爬的時間越長,天梯上的人就越少。疲勞很難戰勝,單調的攀爬變得越來越艱難,幸好馬波後麵有個中年大叔深諳其中之道,他時不常地跟馬波說說話,這對他們兩人的幫助都很大。

晚到一秒鍾,曼波也許就離開了,或許比離開更糟!馬波盡可能加快速度,可是肩膀上的槍傷使得每動一下都如同是在撕扯著他的皮肉,越來越痛苦。

“慢慢爬,跌下去就什麼都沒有了,別回頭,千萬不能回頭!”

下麵緊跟著馬波攀爬的中年男人似乎感到了馬波的疲憊和傷痛,他自己雖已氣喘籲籲,但還在盡量鼓勵馬波。

“大叔,你為什麼……”馬波也跟他搭話。

“為什麼能堅持到現在?因為上麵有我……我的家……”

下麵很遠的地方又有體力不支的人尖叫著跌下天梯,這個高度似乎隻有馬波和中年男子超越了人類體能的極限,仍在向上攀爬。天梯頂部倒灌而下的血水順著馬波的胳膊浸濕了他的衣服,有些還滴進了眼睛裏。這其實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為什麼光源處會有鮮血流下?但馬波根本來不及,也無力想那麼多。

天梯之所以難以攀爬,除了它那驚人的長度,還有就是每根鐵橫杆之間的距離其實非常大,即便是馬波這樣身高不算矮的男子,也要手腳並用才能夠到下一根橫杆。一陣尖銳的疼痛從馬波的腳踝傳過來,他疼得咬緊牙停在一根橫杆上,整條右腿抽搐起來,腳踝處的傷口被撕開得更大了,這是他向上攀爬以來第一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