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後劍瀟是再也不想見蕭戎歌的,可遺憾、或是慶幸的是那天晚上他被蕭戎歌三兩口酒灌醉後什麼都記不得了。
那酒不是別的酒,是白墮。
白墮是一個善釀者的名字。據北魏《洛陽伽藍記?城西法雲寺》中記載,“河東人劉白墮善能釀酒,季夏六月,時暑赫羲,以罌貯酒,暴於日中。經一旬,其酒不動,飲之香美而醉,經月不醒。京師朝貴多出郡登藩,遠相餉饋,逾於千裏。以其遠至,號曰鶴觴,亦曰騎驢酒。永熙中,青州刺史毛鴻賓齎酒之藩,路逢盜賊,飲之即醉,皆被擒。時人語曰,‘不畏張弓撥刀,唯畏白墮春醪’”。
因此,後人便以“白墮”作為酒的代稱。
劍瀟酒量是很好,可是被蕭戎歌那樣喂白墮不醉才怪,或者酒不醉人人自醉吧!醒來時依稀記得他曾舔過自己,可這事又不能問蕭戎歌,於是也隻能在心底計較。
可蕭戎歌似乎不願他記起,又不願他忘記,於是在第二天便命人送來的兩套衣服,並附帶一張很曖昧的便條:
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難道說我沒有衣服穿?衣服倒有七件。可是哪一件也不如你的衣服,穿起來既舒適又美觀。……
劍瀟憤憤得將便條一丟,暗道:你有沒有衣服與我何幹?我的衣服是我的與你何幹?
便條扔了,衣服卻留下了。他是不會為生活瑣碎為煩心的,況且蕭戎歌撕了自己的衣服送來兩件也應該的,反正問鼎閣有得是錢。
這樣避了蕭戎歌兩天,這日因公事不得不去見他,經過百米回廊時便見到這樣一幕:
紫薇花下,白衣公子正臨水撫琴,輕風繞鬢,流蘇撫動,淡淡的花粉盈滿他那黑如瑪瑙的眼睛,白淨的麵頰,抿薄的唇,劍眉飛揚,飄逸的披散在風中飛揚,額前的白玉流蘇散著柔和的光芒,使他整張臉看起來美麗不可方物。
劍瀟有那麼一刻恍惚,然後心底一歎,這才帶著書帛走進。
他身後是一個涼亭,案上爐香清嫋,書卷半掩。亭楹上寫著“醉書亭”三個字,字跡繚草,自有風骨。兩側柱子上是副對聯:雪梅鬆風清幾榻,天光雲影護琴書。
劍瀟認出這字跡是蕭戎歌的,對這副對聯讚歎不已,麵上卻毫無表情。
“你若喜歡我再寫一副,裝裱了掛在你床前你隨時觀看。”蕭戎歌的聲音隨著琴聲悠悠傳來。
劍瀟回過神來,將戰報放在書案上,默立於一側。
蕭戎歌看了看不置一詞,見他仍站著指了指旁邊的竹椅,劍瀟依從坐下,他忽然傾身來桃花眼專注的盯著他的臉,劍瀟被看得莫名其妙,終於鎮定不住,“有何不妥?”
然後便聽蕭戎歌訥訥惋惜,“臉上的傷痕還未消。”
劍瀟臉色一寒,警惕冷淡地道:“我不是看重美貌的女子。”蕭戎歌卻在那一瞬瞅住了他微紅的耳根,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遞於劍瀟,“早晚塗一次。”
“勞閣主費心,劍瀟並不在意容貌,還是留於他人。”太過美麗是會遭天譴的。他看了看蕭戎歌,想著方才一刻的驚豔,他沒有那麼大的福分,寧願陋顏。
蕭戎歌桃花眼一眯,劍瀟心裏一突,便聽他和著悠揚的琴聲慵懶道:“還是你想讓我替你塗?”
劍瀟再也受不了他的專斷,冷冷譏嘲,“蕭閣主竟連屬下的容貌也關心,真是體貼入微!”
蕭戎歌絕對惱了,越惱聲音越發悠然,“留著你的美貌等哪日用美人計,不知人省去多少麻煩。”
他臉色一白,拍案而起,拂袖而去。未走幾步聽蕭戎歌悠然吩咐,“請潔兒過來,這曲陽關調她學了幾天也未見精進呢。”劍瀟再也挪不開腳步,“這兩日淩兒的劍法倒是精了不少……”
他終於一凝眉折身而返,冷冷的看著蕭戎歌。
“傲骨錚錚的劍公子怎麼不走了?”他半躺在竹椅上似笑非笑的問。
“蕭戎歌,你到底想如何?”
蕭戎歌被他一問倒是愣住了,到底想如何?他沒有想如何,若說前兩次為難是因為他的忤逆,可他臉上的傷分明不該是他關心的,難道是因為這一劍是自己劃下的?因為自己一慣不喜歡美麗的東西有瑕眥?該是如此!
“幻影宮交給你了。”這麼大的轉彎令劍瀟都有些意外,不過倒如了他的意。他方才所呈戰報上說東音攻打幻影宮失利,請派人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