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成年世界觀和價值觀都成熟,張青水說的話,她不反駁,那隻是尊敬對方是長輩,不會真的放到心上,也不會對方幾句話,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習慣。
隨著梁振東越來越發達,張青水的不滿水漲船高,雖然表麵上波瀾不驚,內心的憤怒沸騰升級。
退休在家,時間充裕,越想越多,特別是想到過去溫存可愛的杜明歌,不僅和振東青梅竹馬長大,還百依百順。閑暇時光,還經常陪伴她一同去市場買菜,一起煲湯做飯,這才是一個賢惠的好妻子,好媳婦的典型。
青淵家境佳,學曆高,但實在太不會照顧人,兒子交給她多不放心。
當然,對明歌的背叛,張青水很是生氣,逢人就說:"我是養隻白眼狼,她在我家住了幾年,人前人後叫我'姆媽',到頭來,把我兒子害得這樣慘!我是不會原諒她的。"
以前,杜明歌父母是"江城機床廠"的雙職工,工作三班倒,家裏沒有老人幫忙照顧孩子,隻好把她扔到廠辦的幼兒園放全托。
小時候的明歌,乖乖巧巧,可愛懂事,每天眼巴巴看著同學都被父母接走,留下孤零零的自己,傷心地躲在寢室垂眼淚。
當時的張青水,是廠辦幼兒園的阿姨,瞅著她可憐巴巴模樣好生不忍心。她一直想再生一個孩子,礙於政策沒有辦法。難免把自己多餘的母愛發揮到明歌身上,經常把明歌接到自己家裏過夜,帶她玩耍,給她買好看的裙子。
這些事情在現在來看,顯得很不可思議。
那是最早一批計劃生育職工,孩子遠沒有現在金貴,服務祖國才是他們風華正茂青春最想做的事情。
大家都是一個廠區的職工,並不會不放心。久而久之,明歌就漸漸有了兩個家,一個父母的家,一個幼兒園張姆媽的家。哪怕,她去上學,隔三岔五也要去看看小時候帶過自己的張姆媽。
張青水早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隻等著最後辦手續進門。
杜明歌走後,張青水歎的氣,流得眼淚和悔恨比梁振東隻有多沒有少。
但杜明歌離婚回來江城後,一直罵罵咧咧的張青水突然不說明歌的不好了。
孩子做的不好,父母們嘴上是罵,心裏還是疼。
年輕時戰鬥過的"江城機床廠"破產消失了,但革命人還在。革命人的後代還在戰鬥。關於杜明歌的事情,張青水從老同事那總聽到些許消息。
"現世報啦!青水啊,你看杜家那個女兒,現在喔,不曉得好造孽!生個兒子得病死了,老公和她離了婚。過得一點都不好。帶著個女兒調皮的要死,媽媽又得了癌,真是不得完!你說,是不是老天有眼啊!"說話的人連連歎息,卻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憫,滿腔幸災樂禍。
張青水聽了,幹笑兩聲,最愛的廣場舞夜沒跳完,匆匆回家。
失婚女人沒有穩定工作,帶著孩子和病母在城市殘喘。
多難。
又一次想到二十年前,躲在寢室角落默默哭泣的明歌,大大的眼睛,無聲的眼淚,看見她時,隻哭著說:"張阿姨,我想我姆媽。"
他們現在苦盡甘來,已非同日而語的富貴,不需要小氣的再記恨昨日的辜負。轉過念頭想,若不是當初明歌的離開,能成全振東河青淵的姻緣?要不是青淵,他們奮鬥一百年也得不到此等的優渥。說到底,還是要感謝明歌不是?
張青水抵擋不住內心的思念,也許隱約中也帶著份黑暗的炫耀。
她衣著靚麗的出現在"江城機床廠"的安置小區裏,那裏大都是舊同事,老街坊。走在小區就像回到了過去,隻是大家都老了。他們圍著張青水問暖,極大滿足她的虛榮心。
張青水七彎八拐,繞到一間由車庫改裝的裁縫店前,裏麵有個女子正在案台前縫縫剪剪。
"你好——"
杜明歌轉身看見來者,惶惑地退後兩步,呆呆望著不知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