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約定的地方，唐宛如一見顧東城就叫了起來，“喂，幾天不見你這是怎麼了？跟個病鬼似的，那麼憔悴！”
顧東城摸摸臉，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有那麼誇張嗎？不過是感冒了幾天。”
“是嗎？”唐宛如的目光像探照燈一般在他臉上身上掃了幾下，臉上露出懷疑之色，“感冒有那麼嚴重？能把我們那麼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顧主任弄成個頹廢小老頭？你是在騙我吧？”
“沒有啊，我騙你幹啥？”顧東城暗自佩服她的觀察力，忙避開她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菜譜翻開來，把話題轉移，“別研究我了，點菜吧，我肚子餓了。”
唐宛如盯著他略帶青白的臉，有些不高興，“還當我是好朋友，有事也不告訴我。”
顧東城心一暖，知道她是真的關心他，抬起頭感激地笑道：“真沒騙你，是病了一場，哪有什麼事。”
“好吧，你不說就算了。”唐宛如撇撇嘴，招呼服務員點菜。
點好菜，顧東城問唐宛如找他有什麼事，唐宛如喝了一口茶，輕歎一聲道：“又要麻煩你了！”
“什麼事？不會是伯父又有哪裏不舒服吧？”想到唐父的身體，顧東城很自然就往這方麵想。
“不是我爸爸的事，是我一個親戚遇到了一點麻煩找我幫他想辦法，我想來想去，隻能找你幫忙。”唐宛如蹙起眉頭，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原來唐宛如的一位遠方表弟下崗後找人借錢開了一個煙酒行，誰知經營不善麵臨倒閉，急得他想抹脖子了，無奈之下隻好找她幫忙看看能不能讓店子起死回生。她知道煙酒行想要生意好，光靠零售是沒用的，必須和單位、酒店等掛鉤，靠團購才能賺到錢。於是她就想到了顧東城，他這個負責衛生局招待的辦公室副主任，肯定可以幫上這個忙。
“最初我想到了我們陽光酒店，看看能不能讓餐飲部向我表弟拿貨，誰知我們酒店的所有酒水都是直接從省城那邊的大經銷商那裏訂貨，根本就不和這邊的煙酒行打交道。沒辦法，我隻好來找你幫忙了。”唐宛如眨著一雙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顧東城皺起眉頭，這事倒是把他難住了。自從他坐上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負責衛生局的接待工作之後，他的一位開煙酒行的老同學就找上了門，要他看在同學關係關照一下，到他的店子裏訂購煙酒。看在同學的麵子，加上那人給的回扣不少，顧東城很爽快就答應了。如今唐宛如突然提出要他去她表弟的店裏拿貨，就讓他為難了，他總不能為了幫她而得罪自己的老同學吧！
“宛如，這事我可能幫不了你。”腦子飛快想著理由，顧東城的眉頭擰成“川”字。
看見顧東城那為難的樣子，唐宛如急了，“城哥，我知道麻煩你不好意思，可是我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以前我表弟幫過我家很多，現在他有困難，我不能袖手旁觀，你就當幫我行不？”
“宛如，我不是不肯幫你，雖然我是負責局裏的接待工作，但是跟哪家煙酒行訂貨是要經過領導首肯的，就好像中秋訂月餅一樣，也是上頭說了要去你們酒店訂購，其他地方都不行，不然我也不會那麼麻煩你了。”不能說實話，顧東城隻好編了一個理由，希望唐宛如能夠相信。
唐宛如果然信了，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她歎了一口氣，苦著臉說道：“唉，我還以為是你說了算呢！”
看到她那失望的表情，顧東城有些心虛,隻能跟著苦笑。
唐宛如嘟起嘴，“你們領導也太貪心了，連這點油水都要撈啊！我表弟說了，如果哪個單位願意跟他合作，他願意多給幾個點，可惜你不能做主。”
“幾個？”很順口的問出這兩個字，然後顧東城就後悔了，自己這是怎麼了？都拒絕了人家，還關係回扣有多少？這豈不是讓唐宛如笑話嗎？
好在唐宛如並不在意，馬上就答道：“煙是沒有什麼，酒就可以最少給到二十點，隻要不是茅台那些人人都清楚價錢的酒。”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然後神秘笑笑，“不過，如果真想喝茅台也行，能怎樣多拿回扣，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這句話顧東城沒有弄明白，他的心思都在那百分之二十上了，根本顧不上捉摸。他那個老同學隻給他十個點，還說是看在同學的麵子多給了他，誰知竟然比唐宛如表弟少了一半，真TMD坑爹，真是應驗了那句老話：不熟不欺，要欺就欺熟人!
心裏對那位老同學起了反感，顧東城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懊惱的神情，這細微的反應並沒有逃過唐宛如的眼睛，她拿起桌上的茶壺把顧東城喝了一半茶水的杯子蓄滿，輕歎一聲道：“你做不了主，再大的點也是沒用了，我隻能試一下去各個單位或者酒店走走，看看能不能有人看在我這個弱女子做生意不容易，願意出援手。”
“什麼？你要親自去推銷？那怎麼行？你不會讓你表弟自己去嗎？”顧東城愕然。之前在醫院他見過一些女藥商跑到醫院來推銷藥品，對著醫生賠笑臉，請醫生們吃飯唱歌，又要忍受一些品性惡劣的醫生出格的語言和動作。另外他還聽說有些長得漂亮的女孩為了能夠把藥品推銷出去還跟負責進藥的領導那啥。唐宛如如果幫她表弟去推銷煙酒，豈不是也要像那些女藥商一樣？他太了解時下的風氣了，當官的利用權勢，什麼事做不出？這麼漂亮的女人送上門來，必定會有人趁機占便宜。
唐宛如有些詫異顧東城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她不解地看著他，“怎麼不行啊？我表弟那人臉皮薄，又不會說話，要他去推銷，隻怕連人家單位的大門都不敢進去。我在外麵做事那麼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知道看什麼人說什麼話，肯定比他去要強。再說我是個女人，一般人也會給點麵子，讓我有機會說服他們，說不定就能成事。”
當然有機會，並且機會很大，隻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顧東城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也是做經理的人，還說自己有社會經驗，怎麼想法會那麼天真？你以為推銷煙酒很容易啊？現在哪個單位沒有合作夥伴？誰會輕易更換？那不是沒事找事嗎？”
唐宛如不服氣，“怎麼就不能換，我給的條件比別家好，他們不可能和錢過不去吧？”
“你說得簡單，有時候不一定是錢的問題。”顧東城非常清楚隨便換商家的結果，這樣很容易得罪人，弄不好人家會把賄賂你的事給捅出去，那樣就死定了。不過，這種話他自然不方便跟唐宛如說，畢竟倆人的關係還沒有到無話不談的地步。再說他如果這麼說唐宛如可能會以為他之所以不答應幫她就是怕死。
“那是什麼問題？”唐宛如卻偏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顧東城有些頭大，這個女孩今天是怎麼了？按理說她不應該這麼幼稚啊？身為陽光酒店的大堂經理，之前又在娛樂會所做過服務員，人情世故應該比一般人要懂得多，怎麼可能不明白這些最簡單的道理？
不想再跟她扯這個問題，顧東城故意沉下臉，嚴肅地說道：“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懂，總之你聽我的，不能去幫你表弟推銷，我這是為你好。“
唐宛如撅起嘴，“你這人怎麼這樣，幫不了我還不準我自己去想辦法。我不管，明天我就去，並且第一個就去你們衛生局找你們領導去，你告訴我，這事是你們局長負責還是誰？到時候你幫我做個介紹就是了。”
這話沒把顧東城給嚇暈了，他猛地直起身子，一個激動把手邊的茶杯也碰翻了，茶水灑了他一褲子，害得他又驚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抹著褲子上的茶水。
唐宛如忙撲過來遞上紙巾，嘴裏一個勁地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最多我自己去找你們領導，不用你做介紹了，省得你難做。”
顧東城哭笑不得，這丫頭今兒真是瘋了，居然連他們衛生局也想去。說真的，他還真怕她跑去找他的領導，特別是那個王利民。王利民那人雖說不是特別好女色，不一定會打唐宛如的主意，卻是非常貪財，難保不會趁機把接待這一攤子的油水給弄過去，雖然這點油水根本不算什麼，還不夠王利民從其他渠道弄的好處的百分之一，可是真的被他弄走，以後自己就隻能喝西北風了。
一番忙亂之後，顧東城重新坐了下來，這時服務員陸續把飯菜端上來，兩人暫時停止了交談。
待到菜上齊後，唐宛如衝他說了一句城哥吃飯之後端起碗就開始吃飯，一邊扯著一些閑話，不再提剛才那件事。
顧東城滿腹憂慮，哪裏有心情吃飯，勉強夾了兩口菜就放下筷子，有些艱澀地開口說道：“宛如，你真的打算去我們衛生局？”
“是啊！”唐宛如嘴裏正嚼著一塊孜然牛肉，含糊不清地說：“今晚我回去再跟我表弟通通氣，問準回扣的事，明天就去找你們局長，我想他是你們衛生局的第一把手，什麼事應該都是他說了算，這點小事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你隻要幫我看看你們局長在不在就行了。”
顧東城忍不住又皺起眉頭，他該怎麼勸說這個好像是被豬油蒙了心的丫頭呢？說實話是不可能的，不說實話吧又不知用什麼借口，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幫她了。
罷了，就跟她表弟訂購幾回煙酒吧，最多和老同學那邊兩邊分，這樣即能幫了這丫頭，又不得罪老同學。
打定主意，顧東城故意歎了一口氣，“唉，你不要以為你這樣到處去推銷能成功，我看還是我來幫你想辦法吧！”
“什麼？你肯幫我？”唐宛如眼睛一亮，咧開嘴笑了，“是不是你去幫我找你們局長說？”
“說你的頭！”顧東城瞪了她一眼，真想在她那顆笨腦袋上敲幾下，“總之我會幫你就是了，你乖乖的等我的消息，不準自己跑去推銷，知道不？”
“遵命！長官！”唐宛如調皮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又笑眯眯地說道：“謝謝你，城哥，我真沒交錯你這個好朋友！”
顧東城無語地瞪著她，暗歎自己真是命不好，怎麼認識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麻煩？他哪裏想得到，真正麻煩的事還在後頭呢！
生日風波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莫懷榮家似乎已經恢複了往昔的平靜。
從那天開始，莫鵬飛就搬回家住了，每天除了去上班，其他時間都會呆在家裏，晚上也不出去和朋友玩樂，在家裏不是看電視就是跟莫懷榮和陸心眉聊天。陸心眉以為發生了那件事，莫鵬飛和莫懷榮的關係會很緊張，沒想到他們反而比以前還要相處愉快了。莫懷榮一反常態，不再在莫鵬飛麵前端父親的架子，說話也不再打擊諷刺，而是和顏悅色輕聲細語，並且還開始關心莫鵬飛的公司，有空也會指點一二，給一些建議，完全像一個慈祥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