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
孫府側門外停著一輛馬車,紅拂撐著青綢竹傘,獨自立於瀟瀟細雨中。
孫宏義一身石青色素緞直裰,身形端直,負手立於側門廊簷下。
門上青瓦經雨水衝刷,顯出蒼碧顏色。院牆內一株銀杏枝繁葉茂,已長得高過院牆,風雨摧搖之下,窄巷裏飄落滿地黃葉。
深秋裏落著細雨的清晨,涼意幽深。颯颯雨絲浸濕紅拂的裙裾,合歡花紋隨風舞動,翩飛如蝶。
她有些冷,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裏愈發泛起波光,她輕聲喚:“大人....”
孫宏義低首垂眸,並不看她。
須臾,歎了一聲。
“去罷....”
天色昏蒙,雨絲如霧,二人的神色皆被籠在一片黯淡天光裏,看去模糊不清。
“大人保重。”
紅拂未再多言,盈盈屈膝行一禮,轉身上了馬車。
*
墨雲捧了一盆盛放的菊花進來書房,擱在地上。
朱鈺與古叔離相視一笑。
古叔離手中拈著一枚黑子,欲落向棋盤。
朱鈺笑道:“先生是否記錯了,此時該我落下白子才對。”
古叔離亦笑,手中卻不停,黑子已落在棋盤。
“送回來的既是玄色墨麒麟,王爺棋藝精湛,便讓我一子又有何妨。”
朱鈺淡笑,隨後落一白子。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古叔離又拈起一枚黑子,在指間輕緩摩挲,“孫宏義留下那一盆玉壺冰心,這是在告訴王爺,他之赤誠心意,一如往日呢。”
朱鈺頜首,唇邊笑意漸深:“以他素日心性,如此抉擇,倒也在意料之內。”
說著,向墨雲遞個眼色,墨雲會意,自捧了那一盆墨麒麟出去。
這時郭起進來,拱手稟道:“王爺,暗探來報,方才孫次輔親自送那名喚紅拂的女子離府,現那女子已回到睿王府去。”
話音未落,古叔離便笑道:“那般國色天香的一個美人,竟然接連兩次被送返回去,不知睿王此時作何感想?”
“英雄無用武之地,自然是可惜了,”朱鈺往棋盤上再落下一枚白子,隨即軒眉而笑,“先生承讓,這一局我贏了。”
*
朱鑠身邊又換了新寵。
今日是個胡姬,妖嬈豔麗,體態豐腴,一舉一動間盡顯異域風情。
然而當紅拂出現在朱鑠麵前,他的神色卻並未像上回那般從容淡定。
他揮了揮手,令胡姬先行退出書房,目光驚疑不定,緊盯住紅拂臉龐:“究竟怎麼回事?”
紅拂垂眸,避開朱鑠的目光,語氣盡量放得平緩:“...王爺息怒,婢子無能,請王爺責罰。”
“責罰你又有何用?”朱鑠的聲音裏隱含薄怒,“你明白地告訴本王,孫宏義究竟是為何將你送返回來?”
紅拂輕輕搖頭,低聲答:“婢子不知。”
屋內靜了片刻,朱鑠忽的一聲冷笑:“你不知?你待在孫宏義身邊已有數日,難道隻知侍奉他於枕席之間,竟是全然忘了本王對你的囑托?”
“不,婢子沒忘!”紅拂跪了下去,“....婢子時刻謹記王爺囑托,竭盡全力籠絡於孫大人,隻是這數日裏,並不曾有何人來見過孫大人,故而婢子也不知孫大人為何會突然將婢子送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