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兩三日,又逢辰日,朱鈺往內閣議事。
除了董玉山被應國公常毅打得見不了人,告病假未來,其餘內閣輔臣並五位堂部尚書皆在。
朱鈺進了內閣,方入上座,睿王朱鑠也來了。
內閣裏小太監們正忙著奉上熱茶與諸人,地下燃著兩個火盆,倒很有些暖意,凍不著這些朝堂重臣。
昨夜又下雪了,至此時仍是細雪紛飛,外頭庭院裏幾株花樹早已落盡枯葉,隻餘滿樹枝椏,被冰雪凍得像一根根直指向天的銀戟。
朱鈺才端起茶盞在手中,座下內閣首輔顧延江便悄向一旁秉筆官遞了個眼色。
秉筆官便捧上三本奏疏與兩位王爺,恭謹笑道:“昨日都察院呈交來的,請兩位王爺過目。”
當著一眾朝臣的麵,朱鈺有意讓著朱鑠,便未去接,朱鑠接了,打開略掃兩眼,笑了一聲,將奏疏合上了。
朱鈺看著他:“是誰的奏疏?所奏何事?”
朱鑠笑容有些古怪:“你自己看吧。”
朱鈺自取過奏疏來看,原是都察院僉都禦史田之涇的奏疏,彈劾兵部尚書董玉山為官不義,縱容族中子侄倚仗其官威,在其家鄉遷安縣霸占百姓良田、強娶民女、毆殺人命。堪堪數頁紙張,將董氏子侄所犯罪行及時間、過程皆列舉得詳盡,末尾,請奏內閣罷免董玉山官職,將其按律問罪。
朱鈺看見田之涇這個名字便已心生不悅,蹙著眉頭將奏疏看過,又再取那兩本奏疏來看,卻是都察院兩名監察禦史彈劾董玉山立身不正,教子不善,致使其子董鶴林犯下獸行,汙殺榮安郡主,又言子有罪,父之過,董玉山已不宜再任一部尚書,請奏內閣罷免董玉山官職。
朱鈺未說什麼,先命秉筆官將三本奏疏與幾位內閣輔臣傳閱,而後看一眼座下諸臣,深沉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內閣首輔顧延江的身上。
他語氣如常道:“董玉山族中子侄是否有如奏疏裏所言,犯下罪行,此事可著錦衣衛前往遷安縣調查,至於榮安郡主一案,係由本王親自偵辦,此案眼下尚未破解,怎麼兩位監察禦史便已經私自給董鶴林定下罪名了嗎?”
除了顧延江也無人敢接這話了。
他抬頭看著朱鈺,故作出幾分訝然神色:“董鶴林已被拘於刑部數日,仍未放出,難道他不是凶手?”
朱鈺微微笑了:“他是否凶手,本王此時還無法確切地回答顧首輔,但是他被拘於刑部大牢,隻是因為他身負嫌疑而已,從無人說過他就是凶手。”
內閣次輔孫宏義已將三本奏疏看過,對身邊諸人道:“定王殿下所言有理,榮安郡主一案一日未審結定案,董鶴林便不能算是凶手,那彈劾董玉山教子不善的奏疏,自然也是無稽之談。”
顧延江冷冷瞥了孫宏義一眼。
秉筆官又將奏疏收攏呈與朱鈺,他便命小太監取筆與藍墨來,提筆親手在那兩本彈劾董玉山教子不善的奏疏上寫了個“駁”字,算是代內閣做了藍批,再由秉筆官將奏疏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