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坊,迎春樓。
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羅襦寶帶為君解,燕歌趙舞為君開。
此時天色已黑,正是迎春樓裏客似雲來之時。
迎春樓是京城裏最大,也是生意最好的青樓,秉雅俗共賞之理,前院的廳樓,接待尋常商賈仕子,過了前院,空闊一處場地,有一蓮池,蓮池上有橋,二邊有抄手遊廊,過橋穿廊至中院,又有一座通長寬闊的二層樓,端的是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用來招待文官武將,世勳權貴,樓下又有穿堂,過穿堂有一座花園,園中草木花樹繁盛,再走過花園,便是後院,又有四五處房屋,皆是二三間相連為一處,建得小巧精致,一色的粉牆碧瓦,散落掩映於一片花木之中,那便是招待極貴重的客人時所用了。
此時韓淩正被兩位錦衣衛的同僚裹挾在那中院二層樓上的一處獨門雅間裏。
韓淩從未涉足過這等煙花之地,頗不習慣,坐不得片刻,就欲抽身離去。
卻被同僚羅峰按住,動彈不得。
“好容易將你綁了來,連酒都沒喝上一杯,就想跑?今兒非得把你灌醉在這裏不可!”
另一同僚楊寬也笑勸,“既來了,好歹坐坐,喝幾杯酒,聽兩支曲兒再去也不遲。”
這雅間裏寶鼎焚香,彩帷紗帳,處處透著風雅趣情。
韓淩卻如坐針氈。
好歹忍耐著喝了半盞茶,又站了起來。
“家中父親管教得嚴厲,明言不許我來這等煙花之地,你們二人自便罷,我還是先去了。”
羅峰又要來拉韓淩,韓淩疾步轉身,一不小心,在門口撞上了一人。
“哎喲,官爺,您可輕點兒!”
春九娘掩著心口,作一副受驚狀,“我這年紀大了,官爺若是撞壞了我,我可要賴上官爺,從良跟了官爺去呢!”
這春九娘是迎春樓的老板,三十多歲年紀,妝扮得花團錦簇,嫣紅的嘴唇兒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婉轉動聽,慣能撩撥男子的。
韓淩哪經過這個,頓時羞得紅了臉,訥然無言以對。
春九娘以身攔在韓淩麵前,吃吃地笑,又細打量他兩眼,卻扭頭對羅峰道:“羅爺,這位小官爺好俊朗的相貌,不知是——”
羅峰倚在桌邊,翹著個二郎腿,磕著瓜子兒,笑道:“他是你韓小爺,你可別看他年輕,已是咱們錦衣衛裏的千戶,前途無量呢!”
“哎喲喲,是我眼拙,不識得真佛呢,”春九娘伸出一雙雪白嬌嫩,塗著嫣紅蔻丹的玉手來,將韓淩半推半搡至桌邊坐下,“韓小爺今兒是頭一回光顧,不知想怎麼玩?告訴九娘,九娘替你拿主意,保管你玩得快活!”
羅峰和楊寬聞言,你看我,我看你,二人笑得前仰後合。
韓淩沉著臉,推開春九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什麼都不要,不必麻煩。”
羅峰笑得直拍桌子,“春九娘,我告訴你,若是你這裏的姑娘能辦了我這兄弟,多少銀子我都給你,還有,得讓那姑娘封個紅包給我這兄弟——他可還是個童男子呢!”
春九娘掩唇吃吃笑個不住,“這真是...韓小爺一表人才,我這裏哪個姑娘不願意倒貼的?說了不怕幾位爺笑話,是九娘我年紀大了些,不然呐,我必先以身相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