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妃聽了李氏所說,滿意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李氏,又對站在一旁的孫嬤嬤道:“既然她都這樣說了,你就陪她走一趟吧,這個時候長樂殿那邊也該散了,皇上該是回了勤政殿東暖閣,你就送她過去。”
孫嬤嬤屈膝應道:“是。”
李氏也隨著孫嬤嬤對著楊淑妃行了個禮,臉上笑意溫柔恭順,道:“今晚宴席,母妃也勞碌了,不如早些休息吧,我就先去了。”
楊淑妃笑得眉目舒展,十分地稱心,對李氏點了點頭,道:“好,你就去罷。”
孫嬤嬤便引著李氏出來,再喚過一個宮女,挑起一盞宮燈在前頭引路,一行人慢慢往勤政殿去。
因為是除夕,時辰已晚,宮人們多去休息了,一路走來隻遇著些值夜的宮人。近日總是下雪,下三日,停兩日,今天原本沒有下雪,這個時候倒是忽然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來。
孫嬤嬤與李氏並肩走著,深夜寒冷,又下起雪來,孫嬤嬤不禁埋怨道:“這是什麼天氣呢,馬上就要交了子時了,就是新年了....怎麼還下起雪來了呢?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帶個傘,待會兒莫下大了,濕了我的衣襖鞋襪才好。”
李氏抬頭看了看深黑的夜空,無數細碎雪花搓鹽般灑落下來,簌簌落在臉上,輕微的癢,一點點的寒意。
李氏的聲音在凜冽嚴寒的雪夜裏聽上去也是又輕又冷,她腳下不停,跟著孫嬤嬤走著,口中慢慢道:“....瑞雪兆豐年呢,嬤嬤,這雪下得真好。”
孫嬤嬤奇怪地扭頭看了李氏一眼,因為素日服侍在楊淑妃身邊,知道楊淑妃不待見這位側室兒媳,所以連帶著孫嬤嬤也不大瞧得起李氏。
聽了李氏的話,孫嬤嬤心中可笑了一下,語氣輕慢地道:“是不是好兆頭,誰知道呢?奴婢原是個粗人賤身,比不得李妃出身詩禮之家,最愛吟風弄月,花兒雪兒的,如同那些文人一般,見了雨呀雪呀的就詩興大發,格外生出幾許感慨似的,其實呀,殊不知這人活在世上,越是活得糊塗才是越好呢,慧極易夭,古人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氏確是出自詩禮之家不錯,自幼熟讀詩書,習字針線,樣樣精通,雖算不得才女,也是一位知書達禮的閨秀。
她輕輕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該與孫嬤嬤這樣的粗婦多說,於是抿緊了唇,不打算再說什麼。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孫嬤嬤忽然笑了兩聲,向李氏靠近了些,低聲道:“李妃,聽說王爺身邊那個名喚紅拂的女子,容貌生得十分美?”
李氏怔了一下,不知道孫嬤嬤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來,她想了想,不敢貿然回答什麼,隻笑了笑,點頭道:“是,她生得很美。”
孫嬤嬤仍是笑,又問道:“能有多美呢?我隨在淑妃娘娘身邊,往常裏來往的世家閨秀,高門貴婦也不知見過多少,其中天然生得美貌的也不在少數....聽說那紅拂隻是個伎子出身,身份如此低賤,又能生得有多美?”
李氏心中又是一驚,心想:王爺如今對紅拂可是獨寵,著緊得厲害,看樣子是將紅拂放在心上,若是讓王爺知道這孫嬤嬤在背後如此作踐紅拂,不知會如何呢?
孫嬤嬤既然隨在楊淑妃身邊伺候,自然是知道楊淑妃對待紅拂是個什麼態度,一個伎子出身的女子,哪值得楊淑妃看上一眼的?如今肯賞下些補品,由得紅拂陪在王爺身邊,多半隻是因為紅拂腹中懷著王爺的孩子罷了,孫嬤嬤本就是個生得勢利的,因此也十分瞧不起紅拂。
李氏尚且是出身詩禮官家,都被孫嬤嬤輕慢,更何況是一個伎子出身的紅拂呢?
“李妃,那紅拂果真生得很美嗎?”孫嬤嬤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好奇心,李氏都不願意答她,她卻不依不饒的追著問,刨根究底似的,也不知紅拂是否生得美與她又有何幹係?
李氏心中自然對孫嬤嬤的言行感到十分納罕,但是礙於孫嬤嬤是楊淑妃身邊最信任使喚的人,也不好輕易就得罪了她,於是微微一笑,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和風帽,輕聲道:“確是生得美的,嬤嬤你想,我也是出身官家,自幼裏隨著母親來往於各家府第,也曾見過些格外美貌的閨秀或是婦人,但是那紅拂.....”李氏說著,不禁回想起了紅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