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兒隻好再轉至朱鈺麵前,伸手去解那中衣上的紐扣。
心裏卻忍不住嘀咕起來。
這皇子王爺就是比尋常官宦人家過得尊貴,連一件內穿的中衣的紐扣都是用白玉做的。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朱鈺不知身前小女子的腹誹,微一垂眸,就見纖纖十指皆塗著嫣紅丹蔻的一雙小手兒,正在緩緩替他寬衣解扣。
忽而覺得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風情。
忙抬起頭來,不再去看。
唐越兒又轉至朱鈺身後,踮起腳伸長了胳膊搭上他肩頭,褪下了中衣。
任務終於完成,唐越兒不禁籲了一口氣。
整個人還未鬆緩下來,朱鈺又指了一旁衣架上掛著的一件天青色繡如意雲紋繭綢直裰,對她道:“取過來,替我穿上。”
還有完沒完了?
唐越兒心頭頓生不耐,抬眸瞪向朱鈺。
卻正對上他清冷的眼神,那端凝的神色,並不像是在與她頑笑。
唐越兒悻悻然去取衣架上的直裰。
罷,罷,誰讓人家是皇子呢?總不能讓個金尊玉貴的皇子,隻穿著件單衣坐在書房裏吧?
取來直裰,穿上,再係好絛帶,綴上佩飾,總算是大功告成。
見朱鈺轉身在軟榻上坐了,沒再說什麼,唐越兒抬腳就往外走。
“你等等。”朱鈺抬頭喚住了唐越兒,又喚外麵廊下青衣小僮,“墨雲...”
青衣小僮墨雲近前立於湘妃竹簾外,就聽朱鈺道:“取紗布和藥來。”
唐越兒看著墨雲捧著紗布和藥進來,擱在軟榻邊的黑漆雕花小桌案上,半跪下去,要替朱鈺卷起右手的袖口,朱鈺卻道:“你先出去。”
墨雲轉身出去了,朱鈺抬頭,對唐越兒道:“你來替本王換藥。”
......這個人!
先是更衣,又是換藥,還有完沒完了?
這哪裏是責罰,這分明就是在戲弄折辱她!
唐越兒氣得直咬牙,橫眉冷對著朱鈺。
朱鈺一臉的雲淡風輕,輕輕將右邊袖口向上攏起,“方才還說任本王責罰,讓你替本王換藥而已,你竟還不願意?你想是忘了,本王的這道傷,還是拜你所賜呢。”
好吧。
你贏了。
唐越兒不想再多說什麼....反正說什麼也沒用。
自知已經被朱鈺掐在手心裏了,且還是掐得死死的。
將自己的耐心極力放到最大,唐越兒憋住滿腹怨氣,走過去在朱鈺身邊坐下。
就見他右手臂上纏著一圈細白的紗布,紗布下一道殷紅血跡,鮮明可見。
輕輕解去紗布,赫然現出一道狹長傷口,尚未完全愈合,塗著白色的藥粉,卻還緩緩滲出幾點血珠來。
看著就疼。
到底是自己一時失手誤傷所致,傷口就在眼前,雖算不得多麼觸目驚心,卻也讓唐越兒的滿腹怨氣,無形中消散了些去。
耳邊聽朱鈺道:“你的傑作。”
唐越兒又一陣心虛,悄悄抬眸看朱鈺,朱鈺的目光卻不知落在哪裏,神色倒是依舊淡然,不見嗔,也不見怒。
唐越兒手法輕柔地替朱鈺上藥。
忽然發現朱鈺的手臂還挺好看的,肌骨精實,又像他的手一樣,白皙修長。
偏有這麼一道傷口,大煞風景。
想來就算今後傷口愈合,難免也會留下疤痕。
白璧微瑕,想想也是怪可惜的。
朱鈺默然不語。
書房內窗扇都開著,正是午後,偶有微風陣陣,攜著院中翠竹清香,吹進書房裏來,晃動湘妃竹簾輕微的響。
夏有涼風冬有雪。
炎熱夏日裏,唯有午後涼風,最是消人心中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