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宏義隻作不覺,坦然靜立。
隨後吏部尚書孔複儒與刑部尚書趙守成亦起身行禮,皆道:“孫次輔所言有理,臣等附議。”
餘下朝臣雖緘默無言,實則多半心中信服朱鈺,隻是不欲卷入朝堂紛爭,明哲保身而已。
顧延江臉色正是難看,忽聽朱鑠笑道:“顧首輔有何高見?”
顧延江心中冷哼,換上恭敬神色,起身笑回朱鑠:“臣並無何高見,皇上龍體有恙,命兩位殿下協理朝政,既有猶豫不決之事,自有兩位殿下商榷,臣唯有奉兩位殿下之命行事而已。”
朱鑠聞言無聲冷笑,顧延江....果然是個老狐狸。
那僉都禦史田之涇究竟是誰的人,此時在場之人皆心知肚明,分明就是他顧延江挑起事端,放了一把火,他反倒作一副隔岸觀火的姿態,在眾人麵前裝起賢良來。
這是想使鷸蚌相爭,由他坐收漁翁之利?
朱鑠自知今日難免要被顧延江利用,替其衝鋒陷陣,與朱鈺交戈,心中雖忿然不平,卻也不願輕易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暗暗咬牙,扭頭看向朱鈺,揚唇笑道:“那麼四皇弟又以為如何呢?”
朱鈺正襟端然而坐,眸光微睞,凝神相望庭院裏那一株木芙蓉,看似不動聲色,實則一切已了然於心。
“三皇兄何必問我,孫次輔所言,難道三皇兄竟是未聽明白?”
朱鑠笑了笑...確是自己多此一問了。
屋內靜寂,朱鑠將手中茶盞擱在手邊幾案上,手勢有些重了,磕得一聲響,眾朝臣俱是一驚。
就聽他語氣決然道:“孫次輔所言,並未能令本王信服。城防營既有防衛固守京城安全之責,卻無端發生此等朝中重臣接連被暗殺的驚天大案,而錦衣衛慣有雷霆手段,於此案上卻毫無進展。依我之見,高馳袁斌二人分明是懈憊瀆職,難辭其咎,不如就著內閣票擬,父皇如今病著,不理政事,票擬之後由司禮監批紅蓋印即可,罷去他二人官職,以儆效尤。”
屋內氣氛不知在何時開始漸漸變得膠著,一眾朝臣皆斂聲摒氣,甚而有人低頭舉袖,輕拭去額間薄薄冷汗。
誰都不傻.....兩位皇子又要開始鬥法了。
果然朱鈺微微一笑,側首看向朱鑠,目光明銳深邃,教人不敢直視。
“原來三皇兄以為抓捕凶手之事竟甚是輕巧,為何父皇命我全權處置此案時,不見三皇兄在父皇駕前請纓?如今凶手仍逍遙法外,三皇兄卻要罷去高馳與袁斌的官職,在我看來,此舉無異於是雪上加霜,隻會更令京中百官自危,百姓人心浮動,為百害而無一利。”
聽到意料之內的回答,朱鑠濃眉微挑,笑了兩聲。
“既如此,這懸而不決之事,還是要交於父皇定奪,現田之涇的奏疏就在這裏,命人呈與父皇禦覽便是,父皇若同意票擬,四皇弟便無話可說了罷?”
朱鈺也笑了,起身昂然而立,伸手輕拂身上明黃緞織金孔雀羽四團蟒袍,口中道:“父皇臥病,早已諭旨不理政事,看誰敢將奏疏呈往禦前,擾了父皇清靜。”
他聲音很輕緩,平靜淡漠得不露絲毫情緒,卻又分明是擲地有聲,令屋內一眾朝臣皆為之警醒。
朱鑠目光斜睨向朱鈺側影,不屑冷笑,“四皇弟是想獨斷專行?可別忘了,父皇親口所說,命你我二人共同協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