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陽光，溫暖又清澈的讓人憎恨。
夏隨清提起剛在樓下買的一根油條和一杯豆漿，轉身進了一旁的醫院。
他看著電梯的玻璃上的自己，眼邊是長久難以入眠的重重的黑眼圈和青色的眼袋，身上的衣服也一個月沒換了，衣領翻的亂糟糟的。這幅樣子，就算什麼防護都不做就跑到人最多的街上去散步，也完全不用擔心被認出來。
過去就算是在最不濟最狼狽的時候，他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這樣。
妹妹已經住院一個月了，淋巴癌晚期，醫生給的建議是提高病人最後日子裏的生活質量。
“去特麼的生活質量！”記得當時，把妹妹從頒獎典禮上急匆匆地抱到醫院時，從不爆粗口的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是這麼說的。
然而很悲哀的，現在的自己，連爆粗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電梯已經到五層了，夏隨清拎了拎手上的袋子，才突然發現，是不是買的有點少了？
不過這個點妹妹應該也快醒了，自己還是先回去，不夠的話再拜托誰下來買吧。
滴，電梯停在了七樓，夏隨清麵無表情的走下電梯。
推開病房的門，妹妹正靠著床被，眼睛亮亮的，乖巧地對自己笑。
果然已經醒來了，夏隨清一陣懊惱，卻還是努力對妹妹扯開了一個笑容。
他疾步走到病床邊，鋪了一張紙巾在妹妹腿上，然後把早餐小心翼翼地遞到她手上：“抱歉，我回來晚了，你快吃早飯吧。”
妹妹拿起那根油條，聽到他的話，挑了挑眉，笑了起來：“我這才剛起來，哪裏晚了。”
夏隨清心想，晚了，真的很晚很晚，你醒來的每一瞬間，我都應該在你身邊才對。
但他隻是微微笑笑，什麼都沒說。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妹妹身上，在她纖長濃密的睫毛下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把她蒼白如紙的麵容照出了殷紅的錯覺。妹妹雙手捧著油條，小口小口地啃著，活像一隻小倉鼠。
他忍不住輕揉妹妹的小腦袋。
妹妹邊啃油條邊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怔住了。
她張了張口又閉上，很是慌張的樣子，夏隨清忙檢查自己身上，上樓的時候不是已經把衣服都整好了嗎？黑眼圈也盡力再遮了......
“哥哥，”妹妹猶豫了半天，說的小心翼翼，“你，你別哭啊......”
夏隨清一抹眼睛，是啊，他怎麼哭了？
“哥哥，你別難過，”妹妹一日比一日瘦小的身軀躺在大大的白色病床上，努力地對他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真的，我一點也不難受。”
“嗯，我不難過。”他用力地點點頭，他的妹妹這麼堅強，他怎麼能難過。
“那哥哥你要照顧好自己啊，你的黑眼圈，”妹妹說著，在自己圓滾滾的眼睛邊很誇張的畫了一個大圈，“已經這麼大了哦。”
“嗯。”他忍不住笑了，認真的點了點頭。
但他真的睡不著，隻要一閉眼睛，隻要一看不見她，恐懼就鋪天蓋地地襲來。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小心翼翼地探身邊人的微弱的鼻息。